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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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夫人顺着崔侧妃的指点，那么一瞥，便知晓是谁，笑道：“那是耿佐领夫人和耿家女儿。”
海棠奇道：“上浦镇，居然也有佐领？”
裘夫人道：“原是京城的佐领，前几年辞了官回乡，如今是个闲适人儿了。”
海棠心中只觉得略有疑问。若是京城哪路人马的佐领，定该认识穆王，就算是辞官回乡，闻得穆王到来，也该上门拜谒的，怎么会这样无声无息。
又若是果然已心在乡野，再不过问朝廷之事，那耿夫人和耿小姐更应该回避得远远的，不再来凑这个热闹。
如此一想，心里存着不解，对二人行踪便多加留意。
有两位年长些的夫人，果然尚未走到山顶，就已体力不支，幸好轿子便在后头备着，将那两位接了去。
来到三圣禅寺，诸位女眷已是香汗淋漓。
几位夫人佩服道：“我们惯常在山镇里头长大的，都不及京城来的侧妃，瞧侧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这才叫淡定。”
海棠笑道：“出来数月，也是吃了不少苦。我也习惯了。上浦虽是小镇，可富饶美丽，哪里又比京城差了。别的不说，光今天跟前这些姑奶奶和小姐们，放京城去也是毫不逊色的。”
这话也不算太假，上浦的这些闺秀们，的确称得上各具特色、风姿俊雅，只可惜，这儿的年轻俊彦要不出门行商，要不入仕赴任，但凡有些抱负的男人，莫不离开这个小山镇，去了更加广阔的天地。
留了这么一群年轻美丽的闺秀，只能来郊外小庙求那遥不可及的姻缘。
庙里听说竟来了个王府侧妃，惊动了主持，赶紧出来安排了最好的厢房给她歇息，那些去求签的夫人小姐们，陆续地回到厢房来，只从她们的脸色，便知道求了一支什么签。
不一会儿，耿夫人和耿小姐也回来了。耿小姐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耿夫人的面色却沉默而凝重。
有两个姑娘似与耿小姐关系不错，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低声安慰，这边桌上在吃果子的几个夫人就议论开了。
“我要是耿夫人，就不出来了。”
“她也难做。听说，胡神医让素娥多出来走动，越在家憋着，与病情越不好。”
海棠听得奇怪，问道：“耿小姐叫素娥？”
“是啊，耿佐领就这么个女儿，偏生还得了病。”
一听是有病，海棠就心有戚戚，不由朝耿素娥多望了几眼。只见她虽不施脂粉，却着实美貌，只是大约带病的关系，瘦得厉害，显得弱不禁风。
海棠也是有些意外：“她既然身子有病，刚才还跟我们一起从山路步行上来，早知道，该让她坐个轿子啊。”
一位夫人凑近海棠：“侧妃不用自责，她的病，不在那上头。是心病。”
海棠又是心中一动。心病。几曾何事，自己也有心病，害死人的心病。
上辈子全毁了，这辈子也经历了太多坎坷。
“到底是什么病，听你们说得这么玄乎。”
那位夫人不由朝那边望了望，见几位姑娘围着素娥在逗她说话，而耿夫人却在合掌潜心默诵经文，于是大胆了些，对海棠道：“耿家原是一儿一女。三年前，儿子突然去洛阳白马寺出了家，把耿佐领气的哟……可有什么办法，头上都烫了戒疤，去意已决，劝都劝不回了。只是苦了素娥……”
旁边一位夫人不服，插嘴道：“何止苦了，简直就是害了。我若生到那样的儿子，恨不得直接掐死算了。”
海棠道：“人各有志，原也勉强不得。耿家少爷要出家，想来亦是慧根所至，我们外人终究是难以看得真切。”
先前说话的那位微微叹气：“素娥原在京城是定了人家的。耿佐领辞官，想来对方已是颇有嫌隙，再听说耿家少爷竟然出家当了和尚，京城的那家，就直接解除了婚约，将素娥给退了。”
“啊……”海棠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的一个清白女子，被退亲，根本就是奇耻大辱，对耿素娥来说，意味着她这一辈子就算被毁了，难怪她郁郁不乐的样子。
海棠叹道：“真是造化弄人。若耿家公子知道自己竟是害了妹子，只怕也是追悔莫及。”
“追悔什么呀。他一走，再也没回来。耿夫人心中恨透，不许家里人去找他。想来，那耿元贞还不知道自己亲妹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就是，以前素娥在我们这一拨女孩子中间，算是最出挑的，真正可惜。”
海棠倒也感叹，这小镇有小镇的好处。夫人们虽也背后暗自别苗头，但总的说来，彼此相处得还算和睦，一旦谁家有难，大家也能尽力相帮，倒是幸灾乐祸者少，真心相待着多。
比如耿素娥，刚刚不知道又被谁的签给触动了情肠，伤心之时，女孩子们便都围了过去，毫无芥蒂地逗她高兴。
“怪不得，她们母女瞧着不太合群，可你们还是喊她们一同出来游玩散心。”
裘夫人赶紧借机表白：“那是，说起来，上浦镇的人，都是一家人。耿家出了事，我们这些同为乡里乡亲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京里来的胡神医，说素娥要多走动，所以，只要有什么外出游玩的机会，我们都会叫上耿夫人和素娥一起。”
胡神医，大概就是太医院那位胡太医了。医术是不错，不过“神医”云云……只能说，太医院的金字招牌很好使，这私活儿，接得实在有些远。
呵呵，胡神医这会儿只怕正在京里给穆王府的王妃和顾侧妃安胎吧。海棠苦笑笑：“心病还得心药医。光靠这样出来散心是不成的。”
裘夫人也表示无奈：“她这病，就打从被退婚起得的，真要找‘心药’，也只能将她未婚夫找过来，逼着他娶亲了。”
这是什么主意……海棠汗颜，这法子实在是简单粗暴得够可以啊。
海棠眼珠儿一转，问道：“方才耿素娥去求签没？”
旁边的夫人道：“她怎么会求签，这可是姻缘签。她都恨不得将签筒砸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