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发疯后第三百七十六章 妖邪退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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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妖邪退


更新时间:2023年01月31日  作者:莞尔wr  分类: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莞尔wr | 男主发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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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姚守宁带着鼻音喊了一声,空山先生慈爱的喊她:

“守宁,你也该回去了。”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铜钱,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

她来到此地,是为了得到辩机一族的传承,而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与空山先生见面之后,只参与了一场应天书局,还没来得及得到传承,空山先生便叫她回去。

虽说家中情况紧急,柳氏也生死未知,她手中拿着朱世祯、张辅臣加持的铜钱,确实到了她应该回去之时——

可姚守宁想到后续的情况,依旧有些焦急:

“我还没有……”

她还没有得到传承,也没有学会辩机一族的本事。

解了面前的燃眉之急后,她要如何将姐姐腹中的孩子送到朱世祯手里?

“别急。”

空山先生安抚了她一句。

他捻了捻指尖,一滴血液从他中指处沁出,他并没有去看,而是笑着道:

“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许多的东西要学,不能急于一时。”

说完,他指尖一弹,那血液化为一股细如发丝的血红色线,另一端疾驰向姚守宁。

她一见那血线飘来,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

细丝碰到她掌心的刹那,便如冰雪融化于她手心中。

紧接着空山先生压了压指尖,那血线牵引之处,姚守宁掌心中也涌出一滴血液,似是受到感召般,往空山先生的方向飞去。

血滴的本源仍在姚守宁掌心中,与她联系未断。

血珠所到之处也像空山先生的血液一般留下一条细线,直至空山先生掌心处,也隐没入他的身体。

两股细线相互交汇、颤鸣,紧接着姚守宁的神识像是瞬间坠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之中。

她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直往下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细线,发出惊呼声:

“啊!”

但这喊声刚起,她就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的声音:

“又有新人来了。”

“看样子,空山先生终于找到了那个传承的幼崽。”

“辩机一族又添新人。”

“听说空山先生又开了应天书局——”

数道说话声在她脑海里响起,这种情景似曾相识。

“我——”

姚守宁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侧并没有人。

她仍坐在应天书局内的那间清雅宁静的小屋中,朱世祯等人已经消失,空山先生跪坐于首位,含笑看她。

“诸位,不要吓到了小孩子。”

空山先生的嘴唇未动,但他的声音却在姚守宁脑海里响起。

他‘话音’一落,姚守宁脑海里的说话声顿时消失,所有人安静了下去。

空山先生说道:

“这是辩机一族的秘密。我们以血液相连,打破时间的阻隔,相互联系。”

姚守宁听他说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当日自己在齐王地宫中时,误打误撞借由陈太微的力量,也曾参与过辩机族人的谈话。

“那一次,我也与您交谈过……”

“对。”空山先生答道:

“那时你还没有寻找到我们,自身修为不足,只能借某人的神魂为媒介。”

他认真道:

“辩机一族的孩子最怕的就是在觉醒之后,找不到传承的长辈。”他解释着:

“这种所谓的传承,就是建立一条这样的连接。”

说完,他动了动手指。

只见他指尖处,那两条由师徒二人以血液搭建的线桥重新浮现出来:

“在漫长的传承过程中,我们拥有大量的知识,这些非朝夕可以传递的东西,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

他的话音一落,姚守宁就想起自己之前试图快速获得能力的念头,红着脸低下头,有些羞愧的样子。

空山先生笑了笑,并没有责备她:

“建立联系之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闲暇之余,你可以回来学习。”

说完,他伸手一指——只见他手所指到之处,屋子以木材搭建的墙壁褪去,化为一排排书柜。

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材质的书籍,空山先生说道:

“这里是历代先辈记载下来的东西,里面有他们所经历的大小事,以及处理的经验,留在这里供晚辈们参考学习。”说完,又补了一句:

“将来你也要将你的经历记录下来,写在这里。”

姚守宁仰头再看四周,见四面八方全是书,她与空山先生面前的桌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二人盘腿坐于地上,在她头顶上方,似是无尽的苍穹,星光点点,取代了蜡烛的照明。

她正震撼于眼前的变化,空山先生又开口说道:

“应天书局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存在于你的内心,当你驾驭它的时候,它可以是一条船——”

话音一落,姚守宁耳畔传来波涛声响,‘哗啦’声中,她身下的地板化为甲板,船身随水波荡漾前行。

“它也可以是一辆马车。”

随着空山先生说话,水声消失,‘嗒嗒’的马蹄声响起,她置身于载满书籍的马车之内。

“可能是茶室、花园——”

眼前场景变幻,忽而是幽静别室,忽而又是园林石桌的样子。

姚守宁大开眼界。

“这些都只是小把戏,将来你总会学会。”

空山先生将手一挥,所有景致全部消失,恢复了先前那浩瀚书屋的样子。

“等你将手头的事处理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

姚守宁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回去吧。”空山先生温和的说了一句。

“好。”

她答应,等到恍惚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仿佛无边无际的书屋之中,空山先生的身影已经消失。

姚守宁站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好似大梦初醒。

树冠之下有朦胧绿光,将灰雾隔绝在外,馥雅的花香环绕在她身侧。

但她并没有惊慌,而是抬起了手来——那枚曾受朱世祯、张辅臣加持过的铜钱此时正握于她的手心中。

她迈出树冠外。

这一次那些灰雾并没有再伤害她,反倒似是受她掌控一般,安静的包围在她身侧。

随着姚守宁踏出树影之下,那先前还生机勃勃的白玉兰树最终完成使命,逐渐枯萎、消失。

她心念一动,两条截然相反的路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条通往应天书局,一条通往归途。

姚守宁毫不犹豫往归途方向迈去,这一步迈出,身体便随即踩空、下坠。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柳氏的身体软软倒地,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一道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人探出的手指贴住了她的额心。

妖邪的尖叫响起,身旁传来世子哀求似的喊声:

“守宁——”

“守宁。”

柳并舟也在喊她,还夹杂了长公主及姚婉宁的声音。

“别听他的。”

“你敢打我!”妖狐嘶吼着。

在这杂乱嘈杂的声响中,姚守宁深呼了口气,用力抬手往点着自己额头的那只手拍了过去。

‘啪!’

脆响声中,那只手被拍开。

陈太微站在她的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术法启动的瞬间,他便已经造出了‘势’,照理来说,无人可以破解才对。

可姚守宁先前拍他的那一巴掌,却似是穿破了他的幻影,打中了他的真身。

他若有所思低垂下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只见被姚守宁拍打到的地方,血肉消失,露出雪白如玉的指骨。

陈太微皱了皱眉,接着手指活动了数下,瞬间功夫,血肉重新将枯骨覆盖,他的手又恢复如初,好似先前被打回原形的一幕只是幻觉。

“你获得了传承!”

他叹息了一声,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对,我得到了传承。”

姚守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抱住了倒地的母亲。

“没想到天命果然难以抗逆,最终竟会是我推了你一把,送你到了应天书局。”

陈太微那张一向气定神闲的面容变得凝重,他的手还在揉搓着先前被姚守宁拍开后现出原形的手掌,久违的痛楚令他皱了皱眉:

“三十三年前,我就感应到了应天书局上,出现了我的术法气息。”

他顺着术法追踪而至,窥探到了一点天机。

“我听到有人在说,她/他是南昭柳并舟的女儿未来嫁人所生的孩子。”

应天书局是受辩机一族掌控,他当时听得并不是很分明。

随后又因为被空山先生发现,及时切断了那一股术法的连接,最终只使他得知了极少的信息。

但就凭着这一点信息,他推断出此人是未来辩机一族的传人,且与未来的自己会有联系。

“通过柳并舟的名字,我找到了张饶之。”

他叹息了一声:

“他要我立誓,发誓在你未获得传承之前,不能伤你性命。”

陈太微想了想,失笑道:

“我太过自信,受了自己的推演之术的误导,竟误以为你姐姐才是辩机族的传人,因此倒将你疏忽了。”

‘唉——’他又叹了一声,搓了搓手腕:

“当年任我聪明绝顶,恐怕也绝不会想到,三十三年后,竟会是我亲手送你回应天书局,以致留下这么一个祸根。”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当夜以神降之术附身于姚若筠身上时,柳并舟提到张饶之当年对他的点评:任自己占尽天时、地利,却缺少人和。

莫非自己也是姚守宁占尽的‘人和’一环?

姚守宁没有理他,而是焦急的去看自己的母亲。

好在柳氏虽说气若游丝,但却并没有死。

她看到柳氏头顶之上,一小簇弱小的火光闪烁着,并没有彻底的灭绝。

那是她回到柳氏年少时,送她的礼物,却没料到会在多年后保住了柳氏的性命。

姚守宁心中一松,眼眶湿润。

“你如今已经获得传承,我与张饶之间的约定自然作废。”

他一挥扶尘,俊容含笑,一双眼睛里却寒光闪烁:

“姚二小姐,对不住了。”

柳并舟等人闻听此言,意识到不对劲儿,正欲上前,却不料被陈太微拍开的狐妖发出怪笑。

一时之间,屋内妖气大盛,红狐身体一扭,无数道狐影从它身上跳出,将所有人缠住。

陈太微单手画符,符成之后他举掌一抹,符影在半空中被他抹开,瞬时化为六道并列的灵符。

这位极有可能来自于七百年前的道教魁首确实非同凡响,不止是道术出众,且面对姚守宁时,并没有因为自身实力而托大,而是拿出了全部的实力,要将她当场扼杀于姚家之中。

他手掌一推,那六道灵符便随即四散开来,飞至六个方位,迎风便涨,眨眼间变成六道闪着灵光的道法之墙,将姚守宁、姚婉宁、受伤的柳氏及陈太微困在了里头。

“你纵使接受了传承,但因为才与空山见面,所学不多,现在是你最弱的时候。”

屋里陆执等人的急喊声、打斗声随着符墙的出现,刹时全都消失了。

陈太微一抖手中扶尘,那扶尘化为一支银光闪烁的长剑,握于他手。

年轻俊美的道士以剑尖指向姚守宁,转头觑了一眼地上的柳氏,凤目含笑:

“妖怪果然没用。”

他‘嗤’了一声,眼波转动间看向姚守宁:

“你母亲受狐怪一击,本该死了,但她命魂之火格外旺盛,显然命中注定不该死在此处。”

他顿了顿,又说道:

“但她身缠妖气,纵使有这命火相护,但不出一半片刻,必死无疑的。”他又看向姚婉宁:

“你姐姐虽说胎中显现龙气,但毕竟年幼,不成气候。”

姚守宁看向了他,他笑道:

“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尽了事,你死后我与妖怪即刻退走,饶你姐姐一命,让你娘得到救援,如何?”

“我信不过你。”姚守宁摇头。

“信不过我?”陈太微似是十分吃惊,听了这话竟愣了片刻,接着才不服气道:

“我这个人最重承诺,当年你看我与张饶之有约有先,之前杀你没有?”

说完,抿了抿红唇,轻声诱哄:

“你可不要倔强,我这六道甲符,纵使天雷都无法轻易击透,只要拖得一时半刻,你娘便必死无疑了。”末了,有些哀怨的盯着姚守宁看:

“到时出了人命,又是何苦?”

“你不用哄我。”姚守宁笑了笑,答了他一句。

陈太微顿时愣住。

他细细端详少女,却见她神态笃定,死期将至,却并不像之前一样慌乱无助。

片刻之前,陈太微还记得柳氏受伤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使她心防大破,险些被他掌控。

可此时她已经神态冷静,不再受他话语引诱。

这个变化是因应天书局而起的,莫非她在应天书局上,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帮助?

“我不怕你,你也不是什么重承诺的人。”

姚守宁回他,同时心中一动,神识沉入识海,那里一条细细的血光连接了浩瀚的时光之海,她喊道:

“徐先生,徐先生。”

与空山先生联系上后,她算是正式加入了辩机一族,也拥有了与众前辈们以神识交流的本能。

只是此时她第一次独自使用,虽说先前听到众人‘说话’,但喊出‘徐先生’三个字时,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深恐出错,亦或是徐先生并不能及时听到她的喊话。

好在她话音一落,识海中很快传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

“我在!”

“是新人说话吗?”

有人插了一句嘴,姚守宁没有理他,听到徐先生回话的刹那,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连忙问道:

“徐先生,您是七百年前的徐昭徐先生吗?”

“七百年前?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孩子,但我确实是徐昭了。”那徐先生答道。

“我听人说过,太祖身边有四位至交好友,您是其中之一吗?”姚守宁再追问。

她的语气急促,其他人听得出来她遇到了危急之事。

有人便问:

“小孩需要帮助么?”

“距离徐昭七百年后——具体在哪一年、哪个时间地点,给个准话,我来相助。”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徐昭的声音夹在众人之中:

“不错,我与朱世祯一见如缘,很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身边的人也很有意思,是人中豪杰,关系与我都不错。”

说完,又问:

“怎么了?”

“我想知道那位出自道门的孟松云——”

姚守宁来不及回答其他长辈的好意,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

“孟松云……”徐昭微微怔了片刻,接着似是猜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继而毫不犹豫将自己所知尽数说出。

神启二十九年的姚家之中,姚守宁识海的对话只是刹时之间,她抬起头时,看向陈太微:

“你曾背信弃义,暗害了朋友。”

先前笑意吟吟的陈太微一下怔住,他的脸色随着姚守宁的话迅速的阴沉了下去,姚守宁接着说道:

“你曾发过重誓,终身追随一人,与他结义,却在他死后,将他尸身亵渎。”

“你这样的人说的话,又怎么可信呢?”

她继续道:

“你之所以不杀我,并非是因为你真有这样好心,”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上巳节那晚,陈太微曾经提到过的一个词——“你怕沾上因果!”

陈太微的瞳孔微微扩大。

这一瞬间,姚守宁真实的感觉到杀意掠过。

“守宁!”姚婉宁爬起了身来,想往姚守宁冲来,却在起身的刹那牵扯了肚子,肚腹坠坠的痛。

失去了‘河神’阴魂的帮助,她身体孱弱,难以起身。

“唉。”陈太微的叹息声响起,接着银光闪过。

那光芒刺眼,剑尖未至,寒意已经先将姚守宁身体笼罩了。

她下意识的手握成拳,以小臂横于眼睛处。

剑光闪至她的面门,气劲吹得她脸颊数缕头发飞扬,接着被气流绞断。

但下一刻,‘叮’的脆声响在众人耳畔。

“什么?”

陈太微那张木然的脸庞上浮现出惊讶,他的长剑被挡住了。

剑尖被姚守宁的手掌封住,再难寸进。

她掌心之中扣了一枚铜钱,那铜钱上紫气大盛。

“这是——”陈太微的眼神迷蒙,闪过一丝猜疑,接着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来抓。

但在他还未碰到姚守宁掌心时,那手掌便被紫气所灼伤,发出‘嗤’的声响。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微微一缩,随后一道清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

这一声龙吟可非姚婉宁腹中的胎儿所化龙气可比拟!

‘卬!’

长吟声中,天地为之震动。

声波扩散开来,陈太微发现自己被挡住的长剑开始颤抖。

这曾经跟随了他七百年的贴身之物,已经生出灵智,与他心意相通,此时竟生出退缩之意,欲在这龙气之下俯首臣服。

‘铛铛铛铛铛!’

剑身拼命晃荡,力量大得陈太微几乎护持不住。

与此同时,他曾声称天雷也难以击破的六甲灵符所形成的符墙在这波攻击之下,亦是抵抗不住。

符影抖颤不迭,雄厚的力量冲击四周。

‘喀——喀喀!’

符墙之上出现裂缝,接着如蛛纹般往四周扩散开来。

“原来是他……”陈太微终于无法维持平静的表像,看向姚守宁的掌心处。

这股力量并非姚守宁所有,他从姚守宁的掌中,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些原本被他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开始翻涌,他嘴唇动了动,有一个名字翻涌在他唇齿间,他还未喊出声:

“朱——”

‘轰!’

一股紫气自姚守宁掌中迸出,紫气之中钻出一只龙首。

那龙影虽迷你,但眼中威仪非凡,张口一咬,将剑尖‘哐铛’咬碎。

剑身发出一声颤鸣,化为扶尘,落于陈太微手中。

龙影自姚守宁掌中钻了出来,化为一条紫金小龙。

那小龙飞速成长,片刻便化为巨龙。

如此一来,六甲灵符更是再难将其困住。

它抬手一撕,那六道灵符应声便破。

“这是怎么回事?!”

符光破裂的刹那,狐妖有些忐忑不安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感应到了朱世祯——”

它话音未落,那巨龙也同样感应到了老对手熟悉的气息,长尾一摆,龙身灵活非凡的转首,‘嗷呜’声中,将那如小山般的红影一并吞入口中!

“啊!!!”

狐王发出惊骇交加的惨叫,接着漫天飘舞的红尾无声断裂一根,满屋妖气瞬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妖一族的狐王在感应到龙影出现的刹那,便果断的弃尾逃走。

而它走后,巨龙转头,张了张嘴,口吐人言:

“松云!”

这喊声一落,便如世间最厉害的言咒。

陈太微的皮肤化为淡金色,他的面容、身上四处开始出现橙色的光点。

那光点迅速扩大、蔓延,所到之处形成黑色的灰斑,仿佛有人在陈太微的体内点了一把无形的火,刹时之间将他烧透。

属于‘陈太微’的面皮被灼毁,一具满身漆黑的鬼怪抱持着一个骷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守宁,你没事吧!”

嘴角带血的世子持剑跳到姚守宁身侧,长公主夫妇、柳并舟及周荣英等人俱都围了过来。

屋里激荡的气流吹拂开来,‘轰’的冲击到了那鬼怪身上。

‘呼!’

焦黑的尸骨在这一吹之下化为飞灰,在屋里四散飞扬。

长剑‘哐铛’落地,玉白的骷髅从半空中跌下。

姚守宁见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但她预想中的骷髅跌落地面后摔散架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那本该是一架死物的骷髅落地的刹那,转动骨架,发出‘喀喀’的声响。

只见骷髅翻转腰身,双足稳稳落地,那已经失去皮肉的脑袋抬了起来,空洞的双眼里突然闪起了两簇幽蓝的火光。

‘喀喀喀!’

它‘看向’姚守宁的方向,上下颌动了动,似是发出笑声一般,接着伸手一招。

落地的长剑飞起,重新握到了它的手上。

剑身颤鸣,发出‘嗡嗡’声响。

它低垂下头,爱怜的又抚了抚剑身,再抬头深深的‘看’了姚守宁一眼:

“没想到,它竟然落到了你的手上。”

骷髅的下颌动了动,姚守宁耳中听到了‘陈太微’的声音。

不等姚守宁说话,骷髅嘴里喷吐出大量黑气,迅速将它身形掩盖。

‘轰隆隆——’

外间传来闷雷声响,姚家有下人惊慌的在喊:

“打雷啦,是不是又要下雨啦!”

年前那场暴雨引发的洪灾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此后的灾难不断,使得许多人一听雷声便感到害怕。

这喊声一响,将屋子里妖邪带来的阴森诡异感冲散,黑气散逸开来,那骷髅已经不见踪影了。

狐王逃跑,陈太微受重伤,这一道、一妖相继退去,留下一头金龙之影盘踞于姚守宁上方。

但片刻之后,那龙息逐渐散去,紫、金双气相继缩小,最后化为一枚龙眼大小的钱币,‘啪’的一声落到了姚守宁的手心上。

姚家屋舍一片狼藉,被扫断的屋梁倒了下来,砸碎了桌椅、柜子等物,重伤的柳氏奄奄一息,躺在了地上。

“娘!”

姚守宁这才回过神,抱起自己的母亲。

柳氏面如金纸,但好在还有一丝鼻息。

“让我来。”

徐相宜挤开众人上前,屋里苏妙真也脸色惨白的上前:

“姨,姨母怎么样?”

“我不知道。”

姚守宁脸色惨白,强忍心慌的摇头。

徐相宜碰了碰柳氏的鼻息,接着松了口气:

“还有气。”

说完,他露出笑容。

众人见他这副神情,也跟着松了口气。

“只要有气就好,徐先生手段非凡,定能救回你娘。”陆执蹲到了姚守宁身边,小声的安慰她。

她勉强应了一声,问道:

“我娘有救吗?”

“有!”徐相宜十分肯定的点头。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都松了口气。

柳并舟紧绷的腮帮也跟着一松,露出后怕之色。

他对于未来事件的知晓,来源于三十三年前与姚守宁在应天书局上见面时所获知的消息。

那时的他只知道三十三年后,自己的女儿会受致命的重伤,对于之后的事情却并不知晓。

如今徐相宜肯定的回答如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纵使已经是大儒之身,但听到女儿有救,仍如一个平凡父亲般,喃喃道: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柳氏肚腹处破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已经可以看到内脏。

血流了她满身,这样的伤势本该令柳氏当场身亡,但因为命魂之火还未熄灭,她仍保留了最后的一口气未落,将三魂七魄锁在了体内。

“你娘只是凡人,照理来说挡不住妖怪一击才对。”徐相宜一面飞快的说话,一面摸出一张纸,三两下撕成一个简陋的纸人模样,咬破了食指,滴了血在纸上。

他将纸往柳氏身上一贴,柳氏原本沉重的呼吸声顿时止住,整个人也如木偶一般,不再动了。

“娘。”姚婉宁捧着肚子惊呼了一声。

“姨母。”苏妙真也急急的喊道。

“别急。”徐相宜说道:

“我暂时封住了你娘的命脉,使她不再继续消耗命魂之火。”他说完,又看向长公主:

“回去之后,我要寻千年铁木,将其制成一副棺材,并以木心雕成人偶,写姚太太生辰八字,制成人偶替身,将她的命魂移到木偶之上。”

“好!”

朱姮蕊毫不犹豫的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千年铁木是什么东西,但徐相宜特意向长公主提起,可见不是一般的物品了。

此时不是与朱姮蕊客气之时,姚守宁咬了咬嘴唇,问徐相宜:

“这是巫蛊之术吗?”

“对。”徐相宜点头:

“巫蛊之术也并非只能用于害人,用得巧妙,也能救人。”他解释道:

“你娘伤得很重,这种妖气能伤神魂,我准备将她神魂移开,再专门以千年铁木制成棺材,用以温养她的身体。”

等到肉身养好,再将神魂移入其中,到时柳氏才会恢复。

众人听他大概解释了一遍,心中一块大石这才落地。

“这有几成把握?”苏妙真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侃侃而谈的徐相宜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我年少之时就想像过这样的情况,一直想要找机会研究。理论上来说,这种方法没错,如果操作得当,是完全可以将一个濒死的人救活。”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但是,我们这个年代不如七百年前,妖邪影踪难寻,就是偶尔有妖祸事件发生,受到妖邪攻击的人很难会留下活口。”

人与妖比起来,身体太过脆弱。

“所以……”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姚太太兴许命不一样。”徐相宜一见众人忐忑,连忙补救:

“她受了这样的伤都没死,可见是命中注定有后福的,我这方法是唯一可行的了,否则她纵有命魂之火续命,但伤口中的妖气侵入肺腑,会吞噬她的神魂、寿命,她很难熬得过伤口修复期的。”

柳并舟眼里露出伤心之色,众人眉头紧皱,不敢开口。

姚婉宁握着柳氏冰凉的手,泪眼婆娑。

她想起妖邪是冲着她而来,关键时刻,是妹妹与母亲挡在了她面前。

换句话说,如果柳氏一旦出事,那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照徐先生的办法,先救。”

姚守宁沉默半晌,拍板决定。

“那就这样做。”

柳并舟见她说话,也跟着点头。

有了两人发话,后面的事情便好解决得多了。

徐相宜松了口气,指挥着:

“既然如此,便唯有劳烦公主先将姚太太抱起来,找个地方安置了再说。”

朱姮蕊点了点头,上前弯腰将柳氏捞抱在手:

“将她安置在哪里?”

屋子已经坍塌。

但外头吵闹纷纷,柳氏如今情况危急,若这样抱出去,恐怕家里人要被吓得不轻。

好在内室还未彻底垮塌,只是这会儿姚婉宁伤心欲绝,还没反应过来,姚守宁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满脸担忧。

苏妙真最先反应过来:

“不如先抱进内室中……”她伸手指后方指了指:

“这,这里,请公主跟我来。”

她对于朱姮蕊是有些害怕,又感到有些羞愧的,当日她受狐妖蛊惑,曾干过不少糊涂事,受到过长公主的厌恶。

说话时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朱姮蕊的眼睛。

长公主却并没有想其他,而是抱着柳氏大步踏入。

“妖邪虽说离去,但怕去而复返,姚太太留在这里,安不安全呢?”周荣英眉头紧皱,问了一句。

“暂时安全。”

姚守宁握紧了手中的铜钱。

她没有想到,应天书局上,朱世祯以血所加持的铜钱,竟会是一份如此大的礼物,能在危急时刻绞杀狐王一尾,也将陈太微打回了原形。

除了这枚铜钱之外,她还有辩机一族长辈们帮忙。

若是徐相宜的方法不起作用,到时她便再问其他人还有没有方法可以救柳氏——这也是她先前果断答应让徐相宜先施救的缘故。

长公主抱了柳氏进屋,姚婉宁捂着肚子,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姚守宁将姐姐扶抱了起来,屋子已经坍塌,外头的下人惊慌失措的在喊。

“这是怎么了?”

曹嬷嬷、逢春二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相继出来,曹嬷嬷骇得面色惨白,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之后落到了柳并舟身上:

“我刚听人说,屋里刮起了大风,似是有妖邪来了——”

“是出了点事,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别慌。”

柳并舟看她身后也跟了许多人过来,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忐忑。

姚家这半年已经现了两次妖邪,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屋子坍塌了大半,动静极大,连隔壁邻居都惊动了,不少人搭了梯子趴在墙头往这边望,一脸好奇惊怕的神情。

当日柳并舟驱妖之时神奇非凡,召唤出儒圣人的场景仍烙印在众人心中,大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他这样一说,众人都露出笑容。

就连原本十分担忧的曹嬷嬷都松了口气,还没说话,柳并舟就严厉道:

“太太受了惊吓,你将此地守住,不要让人进去惊扰了她。”

曹嬷嬷开始还不以为意。

柳氏病了多时,一直未见起色,今日家里出了变故,恐怕真被吓到了。

她点了点头,提步进屋,许久之后破败的屋中传来惊呼,接着便只隐约听到压抑的哭声,便再也没听到声音了。

“好了,其他人都散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柳并舟严厉发话,众人面面相觑,见他神情不似平时一般温和,哪敢多问,便都一一暂时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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