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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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听说了吗？最近咱们神界一直都有关于风神大人的传言呐。”
“传言？什么传言？”
“是风神大人早年曾低头给武神擦鞋这事……”
“嘘！噤声！不要命了你？这事能往外说吗？”
“属下是从外面听来的……还真有这事？”
“传令下去，谁要在吾神界中传这般消息，抓住就直接活剐了他！听到的就给吾把耳朵割了！当真是，总想着给吾添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大人，半个月前的消息虽然压下去了，但不知怎么，这般消息从咱们神界传到了隔壁的几个神界。
现在大半风之神界都在传这消息，而且……又有新的传言，就莫名其妙的，这闲言碎语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了还。”
“传的是什么？”
“是说，风神当年钟爱的女神，看上了威武不凡的武神，把风神的心伤透了，然后被风神借机打杀了。”
“嘶！到底是谁在捣鬼，这些陈年往事知道的神灵少之又少，莫非是我风神一脉出了叛徒？”
“大人，这消息还是那般封吗？”
“多流点血，吓住那些蝼蚁，再下不可聚集的禁令！”
“是！属下明白了！”
“大人，最近又有传言了，这次传的比上次还要乱。”
“这半年怎么就如此糟心！这传言又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风神当年是靠武神提携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今风神处处针对武神，是因当年曾受过武神……胯下之辱……”
“去抓！去封啊！在这等什么！”
“大人，咱们神界没人敢传，消息是其它神界传的。”
“看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什么，你且随吾来，吾带你去拜见风神大人，你将这半年发生的诸多事，对风神大人详细道来。”
“是！属下定不会给大人您丢脸！”
啪的一声轻响，因因乎身前十丈外跪伏的那名神将，脑袋与身子同时炸碎，绽出了一朵血色的莲花，煞是鲜艳。
下方那几名小神顿时把脑袋埋进胸口。
因因乎面色铁青，长时间沉默不语，又突然一拍座椅站起身来，目中迸发出锐利神光。
但很快，这神光迅速敛去，因因乎紧皱眉头，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你们说，”因因乎面容说不出的阴冷，低声道，“是谁在背后散播这些谣言，又想做什么？”
“大人，这定是想挑拨您和武神之间的关系……”
“我跟武神之间的关系还用挑拨吗？”
因因乎那双刀削而出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些，直接骂道：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背后造谣之人，不过是想尽快处理掉武神，想借我这把刀去斩武神这块硬石头！”
有小神恍然大悟：“大人，您的意思是……”
因因乎向后仰身，手臂搭在宝座的扶手上，仔细思索之间，表情逐渐舒畅。
他突然笑了声，缓声道：
“武神休矣。”
“大人。”
刚才那恍然大悟的小神，瞧了眼身旁还满脸疑惑的同伴，笑道：
“这当真是咱们风神一脉彻底压过武神一脉的最佳机会。
陛下既有意要覆灭武神，数十神界之精锐已陈列在武神界外围，现在缺的，可不就是一位主将？
思来想去，这天外世界之中，唯独您，才能担当此任啊。”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因乎正色道：
“谁都知晓武神的难缠，吾也没有必胜武神的把握，更何况背后还有水神作祟，想要拿下武神界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吾这几年之所以深居简出，便是想婉拒这般事。
但没想到，咱们陛下竟然……啧，当真是符合帝夋的行事风格。”
几名小神顿时噤若寒蝉，不敢接这般话。。
“行了，”因因乎摆摆手，“都下去吧，吾仔细想想，若是推脱不得，那就只能考量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摘下武神的头颅。
夜风神，吾刚失手杀了你的心腹神将，可需吾给你补一个？”
“不碍事，不碍事。”
夜风神看了眼地上那滩莲花状的鲜血，笑道：
“生灵一时相伴，不过须臾之逝，能帮大人您纾解情绪，他也不枉在天地间活过这一场。”
“嗯，”因因乎闭上双眼，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几名小神闪身离开此处，出了大殿之后，却是各自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彼此传声。
“吾就说，为何近来，咱们这些神界中，都是关于武神和风神大人的风言风语，原来是……那位陛下在暗示咱们大人。”
“什么叫眼界？
咱们还是站得太低，实力不行，领悟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对，对，风神大人一点拨，吾等格局瞬间打开了。”
几神相视而笑，各自卷了一阵狂风，消失于这片静谧无风之地。
于是，半个月后。
因因乎率数十先天神拜见烛龙，历数武神数十罪状，为武神安上了投敌叛君之罪名。
烛龙·帝夋当时注视了因因乎许久，虽然能感觉出，烛龙有些不情愿，但面对这般情形，深谙‘御下之道’的他，还是开启了对武神界的征战。
主帅自是这风神。
那天，帝夋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何风神如此毛毛躁躁来请战，为何风神对武神像是有了必胜之心一般。
那天，因因乎隐隐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看帝夋·烛龙的反应，对方并不想这么早燃起战火。
那天，吴妄得东皇钟禀告此事，正在跟几名强大异兽所化妖王喝酒的他，也略有点不理解。
风神真就被那些谣言给激怒了？
这不可能啊，像风神这种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大世面的老神，绝对没那么容易激怒才对，自己让杨无敌去搞事，也只是煽风点火之举措。
如此一来，自己准备的正招，反倒没什么用场了？
吴妄反复思量。
化身这边，借醉在山洞中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
心神归于本体，借天道之力，开始复盘因因乎被谣言撬动的整个过程，前后花费了半个时辰，吴妄终于窥见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逻辑。
风神这个脑补怪。
“老哥，”吴妄直接对云中君传声。
“怎么了？”
“给杨无敌多记上一功。”
云中君虽不明所以，却并未多问什么。
毕竟，杨无敌算是东皇陛下的心腹，常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
烛龙下令，因因乎领军，围困武神界的数十神界精锐神卫齐齐向前推进，武神十一界上下顿时紧绷了起来。
大批闲散武者自发赶往边境，各地村落城镇的生灵，有计划有秩序地向着内地的城池进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武神连夜召集十一名下属，连同此前投奔武神界的六名小神，商讨如何应敌。
看双方力量对比，武神一方总计十七名先天神，高阶神将不足三百，低阶神将实力的武者数量庞大，但无法参与到先天神之间的征伐事。
风神因因乎率先天神三十六名，高阶神将六百，低阶神将数千，神卫之数面对武神界上下武者，也能略占优势。
这一战，只要能牵扯住武神，就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大军推进并非简单之事，这些先天神也没着急开战的意思。
前后磨蹭了一个多月。
因因乎完成了对武神界攻势的初步布置，武神也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双方在盾之神界北部拉开战线，隔着数百里相对，并逐渐缩短双方先锋大军的距离。
整个天外世界的目光迅速汇聚此处。
当然，吴妄也已提前一步落位。
借着天道与东皇钟相助，武者青山化作了一名不起眼的老神卫，并找准机会，不断更改易容的身份，逐渐靠近因因乎附近。
有一说一，刺客之道确实挺刺激。
这日，双方先锋大军相隔不过三十里，这已是一个冲锋就能互相碰撞的危险距离。
因因乎召集众先天神，数十神灵聚在云上，各自表情都颇为严肃。
毕竟是要迎战武神，这压力当真不小。
吴妄此刻举着一把长矛，就站在这些神灵侧旁的云头上，穿着火红色的制式铠甲、戴着叉飞翅的盔甲，神情嚣张、面容凶恶。
那些先天神商议的话，一字不落地被他听在耳中，只听得……
他想冲上去骂一句不要脸。
这个小神提议：“不如咱们一拥而上，他武神就算是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也挡不住咱们这么多神力镇压。”
“大阵，我们需要一个大阵！将咱们的神力充分调用起来，震死武神。”
“这想法不错，但大阵难搞啊。”
终于，有个女神发出了不同的见解：“我觉得各位所想，有些太过于偏激了。”
“偏激？”
“不错，”该女神笑道，“咱们就不该有跟武神正面较量的念头，而是想着，如何请陛下出手，降下天威，镇压武神！”
众神不禁面露喜色，开始在这条思路上风驰电掣。
吴妄：……
得，这群先天神，就没有半点要跟武神老师正面对抗的意思。
不用扭头去看，主位上的因因乎，此刻表情定是十分精彩。
他朝前方眺望，已是能见到那空中叠了上下六层的‘敌军’，以及大地上蜿蜒数百里的防御地势。
突然间，吴妄眉头一挑，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飞出了人群，化作几道流光，转眼划过了二十里之距！
下个瞬息，武神的威压自天地间延展开来，武神身后的剑神、盾神、枪神，也各自展开威势，为武神摇旗呐喊。
天地间鼓声大作！
吴妄特意看了眼琉璃神所在的位置，见到了琉璃女神身旁那越发明媚动人的年轻姑娘，心底轻轻叹息。
最近这些年，倒是疏忽了与她的相处。
所谓的弥补遗憾，也终究不得完全。
嘛，来日方长。
哪怕只是算大劫来临前的时间，他们也还能厮守许久。
“因因乎！”
武神大声怒吼：“你可敢外出与吾相见！”
“呵，有何不敢？”
因因乎冷笑了声，放出自身威势。
一旁已有先天神命令各处神卫擂鼓，双方声势几乎持平。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风神一方直接弱了三成气势。
——只见，因因乎化作了一团青色的云雾，似没有实体，神念、仙识都无法将其锁定。
熟悉风神的人都知晓，这是因因乎看家保命的神术，今日却是直接用了出来。
武神的身影，在众生眼中，顿时变得高大了几分。
“因因乎，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神怒声呵斥：
“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不然今日就让你血洒此地！身首异处！”
因因乎冷哼一声，自那青色云雾之中显露出了一幅模糊面容，对武神怒斥：
“武神！你勾结东皇太一，意图坑害天外众神，背叛烛龙陛下，不顾烛龙陛下庇护之恩德！今日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若你依旧不服，吾自可用西风之力将你锁困，大军长驱直入，覆灭你这十一界！
届时，生灵涂炭，天地哀恸，此全为尔等之过！”
“呸！烛龙早就被帝夋控制了！你们这些没种的软蛋！烛龙对我们有个屁的恩德，他无故吞噬了多少大道，残害了多少神界！”
武神深吸一口气，冷然道：
“因因乎，你可敢与我一战！”
因因乎面露怒色，却知这是自己今日逃不过的一遭。
但因因乎早已打定了主意，只需自己向前与武神缠斗一二，而后假装负伤，到时就可让烛龙陛下直接出手。
武神，也只有烛龙陛下能震的住。
而自己作为风神，多的是保命的手段。
“吾岂会怕你这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武神勃然而怒，身周涌出血红气息，双目迸发出百丈神光，浑身肌肉鼓胀而起。
风云齐变色，天地起怒筋！
因因乎见状心底也是一惊，他自是感受到了武神此刻那旺盛无比的杀意，但终究自忖是与武神同等阶的存在，怎可不战而退？
当下，那云雾显化的模糊面容上绽出青色神光，天地间狂风大作，方圆万里顿时漆黑一片，飞沙走石、虫兽惶急。
那团青色雾气直接炸散，天南地北升起了数十道狂暴的龙卷，龙卷之中迸发出汹涌神力，朝武神所在方位镇压而来。
武神猛吸一口气，身形一步塔前，竟直接出现在了数里之外，直入因因乎神力包围之地！
且，武神抵达此处之后，闭上双眼、面容沉静，似乎是……
先让因因乎几招。
因因乎见状也是一怒。
这武神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周遭狂风更为卖力，那数十龙卷之中凝成了一把把长矛。
围观此战的众神心底暗惊。
每一把长矛，几乎都有秒杀诸多小神的力量波动！
风之大道在暴动，天地间的灵气被风裹挟，尽数送到此地。
武神，依旧没有睁眼迎战的意思。
“斩！”
因因乎一声爆喝，数十风矛一同飚射，本就有些不稳定的天外乾坤，顿时出现了数十道划痕。
天空像是破碎的镜片，天地灵气在那些裂痕中迅速流逝。
双方先天神各自出手，做出了两只防护罩，护住了双方大军，避免被两边主帅斗法余波所伤。
此刻，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
武神就站在那，硬接数十风矛轰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围观者如果只是眨个眼，或许就会搞不清楚，武神为何会浑身是血，为何会气息紊乱。
其实不只是武神。
双方先天神，甚至包括因因乎，都搞不懂武神这是为了什么。
自己闪身道了对方神术包围之中，硬抗了对方全力一击，自身战力哪怕暂时没有折损，但接下来若是一番苦斗，武神必然会陷入下风……
因因乎面露疑惑之色，心底冒出了几个年头。
‘莫非，武神是想通过自残的行事，保住武神界？如若这般……’
躲藏在那些龙卷风中的因因乎，此刻只有一个淡淡的虚影；这虚影张开左手，那数十道接天却不联地的龙卷之中，涌出了更多的神力。
空中，乾坤裂痕的汇聚之地。
武神静静站在虚空中，低着头，淌着血，肌肉线条被鲜血侵染，长发也披散在头颅附近。
他突然开口：
“因因乎，硬抗你一击，是我还你的。
你我曾一同并肩作战，对抗帝夋神系，开创天外世界，为袍泽，是朋友。
但现在，你我情分已尽。”
武神抬起头来，额头有鲜红的血液滑落，双目竟是那般平静与冷漠。
“昨天有人告诉我，杀了你，就能威慑天外世界，就能让天外吹起不一样的风。
所以，抱歉了。”
因因乎表情一凝，心底莫名咯噔了一下。
此刻虽然‘优势在我’，但为何……为何……
“战！”
武神突然一声大吼，浴血身形迈步前冲，竟自虚空中横跨而来！
他背后出现了一道三丈高的金色人影，但这人影迅速钻入武神背部，让他气息暴增！
武之大道凝自我！
风神因因乎面色大变，直接舍弃已撒出去的神力，拽动风矛意图阻拦武神前冲的身形，但武之大道已经展开！
只是瞬息刹那，金光劈开云层，天地宛若被一股伟力凝聚。
武神身形看似只是前冲，但乾坤如画布一般，被他抬手拽向自身，因因乎藏身之所也已被金色锁链团团包裹。
因因乎一声怒喝，乾坤泛起层层叠叠的波痕。
这一刻，风之大道与武之大道正面对碰！
风乃自然之力！
武为真实之我！
武神目中划过几分不忍，却在那层层风浪涌来的瞬间，突然张开左手，口中大喝：
“剑何在！”
一束银白剑光瞬间劈开风神神力。
神灵、众生见证之下，武神界最大的秘密，毫无征兆地被揭开。
那仙风鹤骨的剑神已消失不见！
就在前一瞬，他化作了那道银白剑光，劈开了天地间的层层风浪，精准地落在武神张开的右手之中。
就在下一瞬，那银白剑光凝成了一把造型简单的宽刃大剑！
剑神之道的最终奥义！
化剑！
此剑入手，武神之道、剑之道互相交融，整个天地都宛若化作了灰白之色。
武神根本不给因因乎半点反应的机会，身形一甩，剑势猛砸，乾坤挪动，正劈因因乎那虚影额头之上。
天外世界都在震动，一道银白色的匹练蔓延出十数万里，其内隐含的煌煌剑意，震颤着神、人、灵、妖的心神。
而在那银白匹练爆发的原点，武神抬手将手中宝剑甩飞，宝剑恢复成了剑神的模样，背着手站在武神身后。
众神突然想到……
这样的下属先天神，武神总共有八位。
武神此刻却是眉头紧皱，目光在天地间来回观察，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因因乎还是逃了。
虽然自己暴露了一大底牌，但因因乎毕竟是风神，是天外世界屈指可数的强神，自也有底牌保命。
不过，武神觉得，自己今日已经镇住了场子，接下来应该能换来更多平静的岁……
“大人！”
敌方大军中，因因乎的身形突然显露了出来。
他披头散发，额头自下腹都有着一道血痕，此刻本想保持镇定的神色，却忍不住低头喷了口鲜血，目中的惊惧依旧未散。
正此时，武神作势欲冲。
周遭那些先天神竟下意识朝着后方躲避，且一个躲的比一个快，稍微有良心的先天神高呼一声：
“保护大人！”
因因乎心底冷笑，已是想好接下来该如何逃生。
这些家伙，还不如这些愚忠的生灵有用。
很快，因因乎身周拥簇起了数十名神将，因因乎抬头看向武神，冷然道：“好一个剑神！武神，你藏的真够……”
简单的声响。
轻松穿透因因乎神躯的长钉。
风神因因乎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神魂这一刻似被定住了，而定住他的大道，与武神之大道，竟是那般相近，又有所不同。
这一瞬，因因乎的神力完全溃散。
闭上双眼前，他看到了远处武神眼中的错愕，听到了周遭生灵糟乱的呼喊声，用尽所有力气扭头看了一眼，却只是见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容，以及对方目中那冰冷的眼神。
那长钉轻轻一搅，风神的身躯就如泄了气的气球，迅速缩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青色宝珠，被偷袭者淡定地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