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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三节 天子立法(2)


更新时间:2020年03月13日  作者:要离刺荆轲  分类: 历史 | 秦汉三国 | 要离刺荆轲 | 我要做门阀 


 好书

回到汉室给滇国使者专门安排的使馆后,武信立刻迫不及待的关上门,然后躲进书房里,将乌孙人给的纸条拿出来。

一看之下,武信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上国善政,果然是上国善政啊”

纸条上,只有三句话。

一:天子者,天下之子,社稷之后也,故其承天下而履万邦。

二:执政大夫,选于州郡,立于中枢,奉天下以尊天子,而守制度、尊典章。

三:君拜臣,则臣拜君,君不拜臣,则臣不拜君。

只是看完这三句,武信就已经激动的手舞足蹈,兴奋的想要冲到那丞相官邸前磕头大喊:张丞相文成武德,千秋万岁

没办法,若这三句话是真的。

那么也就意味着,汉室这部天子法的总则和精神已经出来了。

第一句话,虽然看似是点明了君王的重要性,强调了君王的地位。

但实则,潜台词章里说的意思差不多。

皇帝,只是天下人的儿子。

因为历史和传统的缘故,天下人将天下的治权,授予有德之人。

但倘若皇帝不能履行承天下而孝万民的职责的话。

汤武革鼎,武王伐纣,就是顺天应人,吊民伐罪,理所应当。

第二句话,则是明明白白的确定了执政卿大夫的地位不是你皇帝国王任命,而是天下百姓从天下州郡的两千石、列侯与贤能之人中选拔出来服务天下的大臣。

特别是那最后几个字,堪称是点睛之字

所谓守制度,遵典章,不就是汉丞相曹参当年与那位惠帝说过的话吗

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所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皇帝你做个样子,垂衣裳就可以了,天下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执政大臣来做吧

再配合前一句,总结起来就是皇帝只能在涉及天下、社稷这样的大问题上有发声的资格,而其他大小庶务、正治、人事,他都将统统不得干涉。

因为,按照汉朝人现在的理解。

所谓天子,便是受命于天的君王。

只不过这个天,被儒生和墨家、黄老的士大夫们,悄悄的从从前不可知、不可测冥冥中的上苍、上帝,改成了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也就是天下百姓共同构成了冥冥上苍,他们的意志和诉求,集合在一起,产生了上帝。

所以,天子乃是天下人之子。

必须孝顺百姓,忠于天下、社稷。

不然就是不孝

现在,这两条将这个原则彻底用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

换而言之,也就在另一个意义上,将执政大夫的地位,抬到了和皇帝近乎相同的地步。

只不过,可能皇帝是受命于天下,而执政大夫,则只是受命于一部分的天下。

但,三公,特别是丞相,必然是和皇帝一般,受命于天下的主宰者。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丞相的权力和地位说不定还要高一些。

因为天子只是受命于天,有监天下。

但丞相却是受命于天,总览阴阳,通治上下。

所以第三条,特地将前面两条的精神强调一般君拜臣,则臣拜君,君不拜臣,则臣不拜君。

看看,大臣向天子提出要求与责任了。

若是手握大权的独断君王,看到这三条,必是火冒三丈,说不定要怒而拔剑。

但,武信却是兴奋的脸都涨红了。

只觉得每一条,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妙啊大妙啊”

他呢喃着,忍不住感慨起来。

执政这么多年,他自然早有了自己的心思。

如今,汉室率先,推出这么一部法律来,对武信来说,不啻是久旱甘霖

完全,彻底的挠到了他的痒痒处

“丞相这是真的要当圣人了”吕惠把玩着自己面前的那张帛书,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可思议。

须知,若这三条成为那部天子之法的总则。

那么未来,那位称帝后,也一样会成为未来新朝的律法的核心条文。

最起码也会是主要条文

换而言之,新朝皇帝将来也会受到这些条文的制约。

除了那位真的铁了心要当当代的周公外,吕惠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吕兄何必苦恼”在吕惠对面,坐着一位戴着獬豸帽,穿着黑衣的大臣,正是胡建,一个月前,胡建出任廷尉丞,正式踏上了那条通向执政的道路。

只是,一个法家的大臣和一个儒家公羊派的领袖,却成为了莫逆之交。

这个事情,怎么看画风都有些不太对。

须知,如今儒家,除了内部总爱互斗外,最喜欢的就是按着法家摩擦了。

光是在这长安城内,倾向儒家的神京旬报和倾向法家的帝都月刊,从创刊之日起就已经互相撕在了一起,撕了足足五年了。

传说,这两家机构地址都在少府官邸前的嵩街大道上的报刊编辑们,平日上班都是带着刀剑,背着弓弩的。

为的就是万一碰到对面的死敌挑衅时,可以拔剑而起,用物理说服的方式震慑对方

但,法家终究底蕴差了些,基础薄了些。

在这长安城,被儒家压得都喘不过气来。

但谁又料到,这儒家巨擘吕惠居然和法家巨头胡建,能好的一起喝酒,甚至还称兄道弟,就差一起逛花街了。

“这是好事”胡建认真的说道:“无论是对天下,还是对你我,都是好事”

“对”吕惠点点头:“确实是千古未有的好事”

皇权是恐怖的

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会为之战栗。

而吕惠就曾直面过皇权的恐怖他的父亲吕温舒就曾被皇权逼着,做下了欺师灭祖的大罪

虽然,董师心里明白,也没有怪罪他父亲。

天下人,却不那么看。

如今,这部天子之法一定,皇权的恐怖和专横就要降低起码九成

口含天宪,一言而决人生死,甚至以喜怒定天下兴衰的事情,就可能趋近于零。

但吕惠难以理解,那位丞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他有好处吗

仔细想想,好像除了名声,没有其他好处。

甚至,未来还得反受其咎,连自身也被限制。

而那位,素来擅长谋定而后动,喜欢钓鱼执法,去年的那场雪灾,就清清楚楚的表明了那位,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肯定是不拘程法,甚至视制度于儿戏的人。

他从来都是只要有利,就不顾什么道德与制度。

只要符合其意志,便不管什么善恶的人。

张蚩尤之名,更是人尽皆知

在吕惠看来,那位丞相就是一头伪装的非常巧妙的凶兽。

现在,这凶兽居然打算打个铁笼子把自己关起来

反正吕惠不信

看着吕惠的神色,胡建给自己舀上一碗温好的热酒,喝了一口后,借着酒劲,他神秘兮兮的道:“吕兄,当年,吾为丞相征辟,用为新丰尉时,吾曾请教过丞相一个问题”

“法之制所为何”

“是禁暴诛邪,还是维护秩序的工具而已”

吕惠听着,抬起头来,神色肃穆。

他对法家也是有深入研究的,特别是胡建交往这些年来,他不断的深入阅读法家先贤的著作,又和胡建、丙吉等当代知名的法家学者、官员交流,探讨,以求以他山之石来增进自身的学问。

就像董仲舒一样,博采百家之长,融入自己的思想中。

故而他知道,胡建的那个问题,其实就是法家的终极问题。

特别是在现在,更是直接成为了法家的致命缺陷因为比起儒家,其实法家才是真正依附皇权,靠着揣摩上意,借助着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来实施自己的抱负。

法家的权术势,就是围绕着皇权而立的。

但在同时,法家的学者和官员也相信,法律和制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就连人民,也可以用法律和制度来教育好。

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法家所依托的是君王的信赖,靠的是皇帝的威权,来彰显自己的理念,推动自己的政策。

是一个自上而下的思想学派。

但,法律、制度,都是君王意志的体现。

朝令夕改,乃是常事

先帝在时,大臣杜周就说过: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

法律、制度,都是皇帝的夜壶。

想要就用,不用就丢。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问题是现在的汉室,所谓天子成为了傀儡,比泥塑的雕像还不如。

丞相大权在握,高呼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举着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旗帜,开放言论,解禁思想。

法家的问题,于是越来越大,漏洞越来越多。

所以,才会这些年来,困守长安,影响力只限于廷尉官署。

不像那墨家、黄老,一朝脱困,就是龙归大海。

特别是黄老学派,现在影响力,已经深入河洛、齐鲁,甚至连西域都有人在尊奉。

西域精绝国国王,就曾亲自派人来长安,延请了几位黄老名士回去,尊为国宾,礼遇非常,常常向他们请教治国安民之道。

所以,吕惠一听胡建的话,立刻就问道:“丞相怎么回答的”

胡建喝了口酒,道:“当时,丞相对我道:律法和制度,若只是禁暴诛邪,那么,就会变得很可怕”

“因为,人人都可能会成为法律的受害者”

“而且是被打着禁暴诛邪旗号的人,强行加害”

“若是工具,那就更可怕了因为,夏桀善战,商纣更是智勇双全这样的人,倘若手持利刃,而且不受控制,天下人人自危”

“所以,什么是法律呢什么是制度呢”

“法律,从有开始出现以来,就是国家、组织为了惩罚、制止犯罪,稳定社会的框架,而制度则是为了确定框架不被破坏的手段”

“但”胡建的目光迷茫起来:“律法和制度,还当有双重责任和目标”

“不止要面对罪犯,以禁暴诛邪,也要面对廷尉法官,保护罪犯”

“制度则要支撑这个框架”

“只有这样,法律和制度,才叫真正的法律与制度”

说道这里,胡建叹道:“当年,吾年少无知,不知丞相深意如今才终于有所领悟,然而正是因此,吾才越发迷茫”

在那以前,胡建的三观里,从来都没有想过用法律约束国家廷尉法官,保护罪犯。

在他看来,罪犯刑徒,死光了最好

只要证据确凿,何必关心他们

但,随着年纪增长和见识的增加,胡建才渐渐知道当年丞相那一席话的重要性与预知性。

汉家的律法,太过严苛,制度太过无情

所以,冤假错案是常事,栽赃陷害是本能。

丙吉任廷尉时,带着廷尉上下努力奋斗,一年就查出了一万多件错判误判的冤假错案。

更纠正了数万起地方官适用法律不合的案件。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只有天才知道,汉家一百三十六郡,每天要出现多少起冤假错案,有多少冤魂在哭诉。

而地方官和刑法官常常不会理会和关心这些事情。

但胡建这样的高层官员,却知道,若放任不管,现行法律和制度长期崩坏下去,迟早有一天,整个系统都会完蛋。

所以,胡建知道,当年丞相所言,极为正确

他又不知道如何去做,才能做到丞相当年所言的事情。

“法律当有界限所在,制度当有底线约束”

“所以,法律和制度,有时候会表现出悖论”

他悠悠叹息着:“当年,吾不能明,如今,虽然明了其中道理,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可悲啊”

“而如今丞相,却是在示范了”

那三条总则,在胡建眼中,就表现出了悖性。

吕惠听着胡建的话,心头剧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脑海字都在呼啸着。

“胡兄”吕惠看向胡建,郑重的拜道:“未知胡兄,可愿在寒舍逗留数日,方便吾就近请教”

吕惠感觉,自己抓到了开山立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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