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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已被扭转，初时曾被吴老六打动过的那些人，已经再不相信他。
贺国夫人又道：“既已知晓了你家境如何，再来说说当时你在何处。你家在奉州，而你在江南行商。假如家中遭了难，正常想法应该是去江南投奔你，而本宫却是在中州城外捡到的水笙。由奉州往中州，是北上的路线，而非南下，这又作何解释？”
吴老六脸色通红，辩解道：“草民又不是那婆娘，草民怎么知道，兴许她就是想去中州要饭吃。”
贺国夫人冷冷一笑：“要饭吃……中州城当时城门紧闭，完全不接受灾民进城，反而是南下不远处的林州设有河南最大的粥场，你不觉得你的解释很牵强吗？”
吴老六语塞，再也辩解不出什么来，只得听着贺国夫人继续说。
“第三个，你说你妻子姓徐。本宫只告诉你，水笙的娘虽是灾民，但衣饰穿得相当好，是普通人家消费不起的上等丝绸，绝不是你嘴里那种一年收入十两银子，家中没有奴仆的布衣荆钗。而且……”
说到这儿，海棠只觉得档在她跟前的帘子分外碍事，一把撩开珠帘，站了起来。
“水笙娘随身的包裹里，有两件肚兜，同样丝绸质地、上好绣工。最重要的，肚兜上绣的是个‘林’字！”
吴老六吓得顿时瘫软在地上，半晌说不出来话。
观审的百姓突然见到一个天仙般的宫装女子从珠帘后冲出来，纷纷瞪大了眼睛。
原来贺国夫人长得这么好看，连生气的样子都生动到不得了。自己是何德何能，这辈子竟然还能见着宫里的贺国夫人，她可是二皇子秦源的娘啊！
海棠顾不得堂下掉了一地的下巴，朗声道：“一个姓吴的爹，一个姓徐的娘，在孩子肚兜上绣个‘林’字，这说得通么？”
吴老六浑身如筛糠似的，直发抖，连说了几声“草民”，终究语塞。
海棠义正词严：“本宫从死人堆里抱出水笙，是看不过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受苦受难。当时皇上治河心切，与本宫终日奔波，实在无暇顾及水笙，便将她寄养在中州李守备家中，此事从无隐瞒，中州城里人人知晓。你既寻女心切，又明知孩子是在中州城外被本宫抱走，两年来，偏偏不去中州寻女，而是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击鼓鸣冤。你意欲何为！”
“你若是个糊涂人，本宫倒也饶了你这条狗命。可你若要是居心叵测，故意来坏皇上和本宫的名声，本宫绝不答应！”
说罢，海棠愤怒地将帘子一甩，转身从屏风后大步离开。
重重珠帘激荡起阵阵波浪，碰撞中发出清脆玉鸣，叮咚不歇。
公堂上静默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浪巨大，差点儿将京城府衙的房梁都给震到发抖。
府尹观望片刻，待百姓们的情绪稍稍平复，拍了拍惊堂木，让公堂上安静下来，又正色道：“吴老六，贺国夫人所说，你可听到？”
吴老六改变了策略，变得沉默不语，无论府尹怎么问，就是不吭声。
事到如今，你吴老六的态度真的不重要了。
皇帝与贺国夫人想要的效果，出人意料地顺利。你吭声也好，不吭声不罢，只不过决定了呆会儿从这里被押下去之后，需不需要用刑。
府尹的宣判，其实是说给那些观审现场的百姓听。
贺国夫人所言，句句属实，与她之前呈上的供状完全吻合，且她所说细节，都列了详细的证明人。当然亲眼见她抱走婴儿的中年大汉胡苗壮，都已经被接到京城了，万一事情真的不可收拾，胡苗壮就要出山，对吴老六不客气了。
吴老六居心叵测，冒名相认皇帝与贺国夫人义女，这罪名等同于欺君。而且态度恶劣，拒不认账，府尹大人命人将他押进大牢，大牢里，会有脾气更坏、态度更恶劣审讯官好好“伺候”他。
公堂上观审的百姓们意犹未尽，散场后还在府衙附近聚焦了很久，事无巨细地传说着各种场面，最早是一百二十人亲眼目睹了现场，后来，全京城大概有一万二千人都成了直接目击者。
想象力就是这么丰富。
观审热情就是这么高涨。
百姓们从“夺爱事件”中回过神来，开始想另一个问题：既然吴老六不是水笙的亲生父亲，那么水笙到底是谁的孩子？一个如此贫户，是如何会知道世间有“水笙”这么一号人可以用用？
显然这背后，有高人操纵啊！
至于是谁操纵的，海棠可不想沾手过问了。大理寺郭四海，羽林军聂长风，太医院金太医，再加上大正宫智囊楚白川，还要陪上一个京城府尹，整个大良朝最善挖掘内幕的团队便在这里了。
吴老六没有送到刑部，而是送到了大理寺。便宜他了，大理寺的手段比刑部温柔多了。
可就算这样，吴老六也没挺过三天。
他不是死了，而是招了。
可惜的是，他也不过是花钱聘来的一颗棋子，对背后的人几乎一无所知。
查案的事就交给郭四海他们，秦琰知道又让海棠受了委屈，对这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也颇为无奈。趁着春色正好，他带上海棠去京郊的行宫住了几日。
皇帝只住几日，宫里倒要忙得人仰马翻。所有的闲适背后，都是一大堆的忙碌在做后盾。
但是海棠心情极好。
正是春色渐浓的时候，京郊行宫里面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只有皇上和她。真正离开了那个压抑的皇宫，将所有老的新的嫔妃们都丢到脑后。
这是一个远离了黑手的地方。
内阁每日只挑最重要的折子送到行宫来，秦琰花上半日功夫议事。他的勤勉已经成了习惯，即使离开了皇宫、说好要休息，他也抛不下这个庞大的帝国真正去休息。
其余的时候，他都和海棠在一起。
每天早上，秦琰都有个最重要的任务，是他自己下给自己的。
他得去花园里挑最漂亮的花，亲自剪回来，赶在海棠起床之前，装饰好寝宫，并且留下最大最娇艳的那朵，装饰海棠的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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