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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岁月如白鹤


更新时间:2017年06月20日  作者:黑山老鬼  分类: 仙侠 | 奇幻修真 | 黑山老鬼 | 掠天记 

“岁月如白鹤,一去百万里,悠悠三百年,葬去多少传奇……”

这里是一方古色古香的酒楼,在大堂之中,坐满了神色各异的食客,已然过了午时,众食客却还没有散去,便是因为,这酒楼里,今日却来了一位云游四方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着那三百年前发生在遥远大仙界的一段尘封往事:“话说,自那天降九棺之后,而今三百年来,修行天才层出不穷,一代一代惊才绝艳,天元仙家实力也是一日强似一日,当初跨越星海而来,狼子野心想要占领天元的神宵宫,而今已被捣毁,剩下的神族生灵被逐入海,惶惶不可终日,在那天外,诸子道场与三十三天也是战势不断,直打的三十三天节节败退……”

“……说到了这里,便不得不提那三百年最为传奇的一代人了!”

说书先生讲到了这里,惊堂木朝着桌上一拍,笑道:“说英雄,道英雄,在我天元,最不缺的便是英雄,不论是那曾经与天博弈,胜天半子,而今更是要赢下整个棋面的诸子道场四位圣尊,又或是修为通天,在这一场大战前期抗下了三十三天最大压力的九位圣人,而今皆是我天元仙家眼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但要论到传奇,说到传奇,却不得不说那封神榜上排名最为靠前的三十六位仙君,他们寿元最古者亦不过千余岁,却已是名动寰宇的存在!”

“这里面,有那位三百年前一剑横阻百万师的袁家剑圣,亦有那二百年前一指破星辰的扶摇宫司徒,还有那一百五十年前诛仙阵内十进十出,杀得血海滔天的武神吕奉先,当然,更少不了九十年前震慑四方,一口吞了一方小仙界的金乌圣尊大妖仙了……”

“这封神榜上留了天罡之名的年青一代小仙尊,皆有无尽传奇可以书写,功勋着著,怕是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若论起传奇中的传奇,却有一件趣事,据说曾经在诸子道场的一次仙会之上,曾有人欲作仙名谱,为这些传奇仙君立个功德,诸位仙君各不服气,不甘居于人下,为了那仙名谱上的第二名额争来夺去,但偏那功德谱上的第一位,却公推一人……”

说书先生讲到了这里,笑而不语,故意卖了个关子。

下方的食客立时有人叫了起来:“是那位袁家剑圣吧?”

另有人反对道:“定然是那位妻妾三千,一指破星辰的扶摇宫主!”

更有人提出异议道:“从先生的话里,可见这些公认的人都不是,我倒觉得,有可能是那位出没于三十三天,行刺诸位仙将,曾经被三位仙尊联手追杀过的白发萧魔女……”

说书先生饮了一口清茶,叹惜道:“诸位猜错了,那人是位逝去的英雄!”

众食客听了神情微凝,很快有人叹道:“啊,是了,那是神州北域的黑魔宋归禅吧,一百五十年前,他是第一个闯诛仙阵的人,最终杀敌八百,却被一位仙尊镇压了……”

另有人道:“应该是扶摇宫大长老道无方吧?他当初因为理念不和,被北冥大魔头斩了!”

听到了这些议论声,在这酒楼靠窗的一个位子上,一位穿着黑色衣衫,气息平淡,仿佛是普通人一般,脸上有些苍桑之色,但面色却像少年一般的男子,神情倒显得略略有些失落,将桌子上巨大坛子里的酒满满倒了一杯,然后洒到了地上,自己望着窗外出起神来……

“我觉得是星君夏候,一百年前,他与九幽神王大战三天三夜,力尽而死,同归于尽……”

“夏候星君固然可敬,但似乎还没资格排到袁家剑圣与金乌大妖尊头上去吧?”

而大堂之中,讨论声却还在继续,尚未分出个结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候星君只是殒落的太早,没有机会进入诸子道场罢了,否则的话,以他的天资,恐怕不比袁家剑圣那些人差,要知道,他在只有二十岁的时候,便曾经和南疆鬼王交过手,然后生生撑过了十招,当时他可只是金丹境界啊,你觉得他天资不高?”

“呵,那只是南疆鬼王惜才,只拆解武法,借机点化夏候,未动修为镇压罢了,否则的话,就凭南疆鬼王那足以斩杀大罗金仙的修为,你觉得他只是吹一口气,夏候能顶得住?”

眼见得话题已然偏颇了,说书先生忙放下了茶碗,苦笑道:“诸位莫争,也莫恼,你们说的这些人,自然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万世敬仰,但却不是我说的那位,也是老夫说的不够清楚,这位让众仙君公推第一人的啊,不是这三百年内逝去的,而是三百年前……”

说到了这里时,那位说书先生口吻一沉,凝神道:“当初,正是他大闹六魔天,乱了三十三天大势,使得三十三天甚至在百年之内,都未能真正的集起大军对诸子道场出兵,也是他在六魔天时,镇压了两位身份尊贵的帝子……那可是仙帝之子啊……这才使得那时候的诸子道场有了与三十三天谈判的资本,更是他,从三十三天手中夺回了点仙笔,回赠诸子道场,这才使得诸子道场实力大增,有了后来与三十三天正面抗衡的底蕴,这个人,便是那……”

在他说出了这番话时,酒楼之中,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众食客皆交头交耳,有的赞叹,有的不屑,更多的人,则是悠然长叹……

“先生说的是,此人事迹我亦听说过,确实是位大英雄……”

有人过了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举起了酒杯,向着空中遥遥敬了一杯。

“不错,我亦听人讲过,大雪山仙殿之内,挂着数幅画像,这人便是其中之一,据说……据说他当年也做过许多错事,但终究幡然醒悟,立下了大功,浪子回头金不换……”

“哼,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也就在众食客议论纷纷之时,忽听有人冷笑一声,声音压过了众人,冷冷道:“你们说的便是那位三百年前的方魔吧?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他在修行界里,便是无恶不作,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天元时为了苟活曾投效神宵宫,混不下去了便去了三十三天,结果三十三天亦容不下他,谴人追杀,后来袁家剑圣,金乌大圣尊等人齐赴三十三天救他,结果他命数已近,还是被斩了,袁家剑圣等人为他报仇,这才镇压了两位帝子,带回了点仙笔……”

这话说的已经很有些难听,众人皆侧目望去,却见侃侃而谈的,乃是一位身穿锦衣的年青男子,一眼望去,便可见身份尊贵,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傲气:“……呵,本是一位无恶不做的魔头,结果倒成了众人口中的大英雄了,世人愚昧,可见一斑,真是荒唐!”

有人听了,心间有怒气,冷冷道:“这位小友,典藉之上说的明明白白,已为这位前辈正了名,当初他在天元时,乃是为了争夺封神异宝,这才假意投入神宵宫内,最后立下了大功,却蒙冤而去,这件事有魔渊之中的洪荒遗种一脉作证,也得到了九位圣人的认可,你再拿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再者,六魔天之事,典藉上也记载得明明白白,便是他赠回了渡仙笔,又镇压了两位帝子,你却在这里信口开合,污蔑前辈,这件事做的有些过份了吧?”

“哼,典藉之上只记载那些大人物们想让你知道的,其中细节你又懂个什么?”

那锦衣年青男子冷笑道:“我二叔祖曾亲口对我说过,那方行根本就是一个大魔头,他曾经做过的恶事,神魂磨灭一万遍都不为过,最后他死在了三十三天,那是他的造化……”

“你二叔祖又是什么人?”

有人冷笑:“典藉上明明白白的记载你不信,却去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

大堂之中,倒一时议论声四起,显得乱哄哄的,大部分人都对那锦衣年青男子投来了鄙夷目光,流言蜚语向来都是最惹人讨厌的,那位方魔头本来便是出身南瞻,南瞻众人对他自然也多了几分维护之意,再加上,自从三百年前九位圣人为那位前辈正名之后,他已经得到了无数年青修士的崇敬,虽然关于他的传说,确实有好有坏,但愈是如此,众人才愈是相信他是真实的,典藉上记载的事情,已在众人心底生了根,这时听到有人唱反调,自然不快!

“胡言乱语?”

那锦衣男子陡然间变了脸色,冷冷扫向了众人,沉喝道:“我二叔祖便是一百年前入了诸子道场的肖剑直,你们这些痴愚之辈,也有胆量说他的话是胡言乱语?不要命了?”

这句话一说了出来,场间立时鸦雀无声,不知有多少敬畏目光看了过来。

“呵呵,肖致远,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但也就在这时,门口却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众人转头望去,却见是一位身材修长高挑的年青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边,居然跟着一只懒洋洋的雄狮,甚是威武,遇到的人无不躲得远远的,这年青人走了进来,却远远的瞥了那位肖家子弟一眼,冷笑道:“本少爷就是听说有人在这里说我家方祖爷的英雄事迹,专程过来听的,却没想到,一到这里,便听到了你这厮在这里胡言乱语,哼,方祖爷的事情,那是九位圣人与诸子道场的仙君们都认可的,典藉之上记得明明白白,你在这里上下嘴皮子一动,难道就能往他老人家身上泼脏水了?”

这酒楼之中,气氛又立时变得压抑了许多,众人纷纷将目光向那年青人看去。

“此人是谁,居然敢这样与肖家子弟说话?”

“从他的身份与身边那狮子上来看,定然是余氏一脉的子弟……”

有人低低的议论,很快猜出了那位年青人的身份,若说在这楚南之地,还有人敢这样不留情面的与肖家子弟说话的话,那无疑便只有渤海国的余氏一脉了,那也是一方传承了四百多年的大世家,资历与底蕴比肖家都要强得多,有余氏一脉的老祖宗坐镇,便是肖家也不敢过份逼迫,更有传言说,那位方前辈,一直在余氏一脉的祖殿里供着,被余氏奉为“祖爷”!

“余怀柔,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肖致远见到了那余家的子弟,目光一冷,冷声说道。

“你对曾经立下了若大功勋的前辈不敬,造谣生事,我还说不得么?”

余怀柔却一点也不怕他,慢悠悠的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口气也颇为硬气的回答。

“哼,我说的话是我二祖爷说的,千真万确!”

肖致远冷喝道:“我二祖爷说了,他在诸子道场的圣殿之中,就没有看到过那位魔头的塑像,按道理讲,就算他没有入过诸子道场,只要他立下了大功,浪子回头,那诸子道场也会将他的塑像立起来的,就像当年的夏候星君一样,虽然他没有机会进入诸子道场,但在他与九幽神王同归于尽后,诸子道场还是将他纳入了名册,而那魔头,哼哼,他若是……”

“哼你大爷啊……”

余怀柔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是诸子道场不收方祖爷,还是方祖爷就不打算进去?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点儿风言风语的,便拿来乱讲,一个是你家二祖爷猜的,一个是典藉上面实实在在写着的,你说哪个可信?真以为在这里与别人唱唱反调就显得世人皆醉你独醒了?就显得你圣洁无瑕白莲花了?别闹了肖世兄,也许不是世人皆醉,只是你自己跟个小丑一样大言不惭呢,尊重一下前辈没错的……”

这一番连挖苦带讥嘲的话,说的肖致远脸色都阴沉到了极点。

那余怀柔倒是轻轻松松,往说书先生的面前一丢,却是一锭十两的金锭,翘着二郎腿,笑道:“老先生继续说就是了,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那位方祖爷的故事我百听不厌!”

“这……”

说书先生倒是有些为难了,那金锭倒是让他动心,只是肖家也不好得罪啊!

“余怀柔,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破嘴……”

肖致远在这时却已脸色大变,满面怒容,向余怀柔喝道。

“嘿嘿,你讨厌有个屁用,我家老祖宗偏偏就喜欢,说我有方祖之风呢……”

余怀柔得意洋洋,笑着说道。

“你……哼!”

肖致远站起了身来,冷冷笑道:“你们余氏要供着那个魔头,我不说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你居然对我二祖爷不敬,我却容不下你了,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较量了!”

这话说了出来时,已隐隐有些杀气。

余怀柔听了,却是眼睛一亮,笑道:“想动手?我余少爷还怕你不成?”

杀气一触即发,大堂之内,众人皆已胆颤心惊,悄悄的想要溜出去,怕被殃及池鱼,倒惟有那个黑衣男子,在这时却面露笑意,朝着那家余家少爷看了一眼,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靠在窗边,翘起二郎腿,怀里抱着酒坛子,一副做好了准备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肖家铁鹰剑……”

肖致远远远的看着余怀柔,久久不言,忍了半晌之后,忽然间一声暴喝,剑光如匹练斩了出去,那一道剑光,居然在空中幻化,变成了一只凶猛巨鹰,哗啦啦席卷过去,将这大堂之内的桌子椅子都撕得稀巴烂,一声凶戾至极的鸣叫响起,巨鹰眨眼间便已到了余怀柔面前!

“刚鬣宝相!”

那余怀柔却是不动声色,直到巨鹰冲到了面前,陡然之间,一声沉喝,在他的身后,赫然法力狂涌,居然幻化成了一只狰狞野猪的模样,与这余怀柔那颇为俊俏的外表可一点也不相似,走的却是刚烈无双的路子,轰隆一声,便与那剑光化成的铁鹰撞到了一起……

哗啦啦……

湮灭出来的森然光芒,直接向周围卷了开来,直吓的堂内众食客哭爹叫娘!

不过好歹,这两位少爷下手都还算有分寸,没有波及众人,声势看着猛烈,却没有真正的杀意,那巨大的光芒亮起之后,余家少爷余怀柔便陡然之间冲了出去,身后的野猪灵相目露凶光,生生撞到了肖家少爷肖致远的面前,那肖家少爷心里一惊,剑势便陡然一变,刚要出剑,但莫名其妙的,手上的力量却是一松,居然应变不及,被余怀疑一掌打在了胸前!

“喀喇喇……”

肖致远一下子倒飞了出去,撞塌了一面墙壁,大口咳血不止。

“哈哈,肖世兄,你这修为没什么长进啊……”

余怀柔大笑了起来,模样很是得意,慢慢的掸了掸衣衫,身边的雄狮也低吼了一声。

“余……怀柔,你……你给我记住了!”

肖致远跌在地上,想要爬起,却力量不济,又一次摔倒了,在他旁边,侍奉的下人急急过来搀扶,却被他一巴掌抽翻在地,然后强忍着心间乱窜的血气,生生慢了起来,只见周围人不知有多少幸灾乐祸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脸上无光,这里自然呆不下去了,便狠狠的向着余怀柔放了句狠话,然后捂着胸口,慢慢的向远处走去,连提气功夫都使不出来了!

“每次都说这种话,真是够无聊的……”

余怀柔得意洋洋的冷笑了一声,也不理他,见这酒楼已经烂的差不多了,这书自然听不成了,便一锭金子丢给了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然后一伸手,把那个想要贴着墙根溜出去的说书先生揪住了,笑道:“你可别走,我的金子你已经收了,就得好好说上一段,走走走,换个酒楼,找个人多的地方说去,你卖足了力气,说精彩些,回头我再赏你金子……”

说罢了,无意中一回头,却是微微一怔。

他只记得窗边本来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在自己与肖致远动手之时,那男子甚是淡定,这让他有些佩服,想和他交个朋友来着,却没成想,这时窗边居然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人了。

“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他想了想,思之不透,便一摇脑袋,干脆的不琢磨了。

“余怀柔,我……我早晚要杀了你……”

“我……我家二祖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请他帮我出这口恶气!”

肖致远身受重伤,支撑不住,又不愿倒在人前,便强撑着进入了一个窄巷,想要先调息片刻,再雇辆马车送自己回家去,心里只是痛恨着那个嚣张的余怀柔,不停的咒骂着,但刚进入了窄巷,只觉眼前一暗,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便看到了眼前立着一个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负手而立,站在他的身前,似乎将天地间的光芒都遮住了。

“你……你是谁?”

肖致远心间微惊,下意识觉得有些恐惧,低声问道。

“我是谁?”

那男子冷笑了一声,慢慢的转过了身来,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看在了肖致远眼里,却仿佛天地倒旋,居然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待到他清醒过来时,那个人黑衣男子的手掌,赫然已经掐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他就只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心间惊惧如潮!

“你骂了我半天,还问我是谁?”

“喀嚓”一声响,肖致远的眼神变直了……

待到肖家的家仆寻进了这条小巷,看到了肖致远的尸首时,只见他的脸上,满满都是抹不平的恐惧之意,眼睛已经变得干涸,但在那瞳孔深处,还能看到无尽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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