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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娆，今天有事吗？”
这天吃过午饭，谢幼琼忽然问道。
舒娆正在擦桌子，便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要做的。”
其实是这两天打算搬回366大街，不过这不是非得马上做的事。在这蹭了这么多天饭，除了谢幼琼的举止偶尔让人感觉有点诡异之外，舒娆还是住得挺舒服的。既然要走，那也得好好挑个时间说出来，她还在考虑要怎么对谢幼琼开口提这事。
“既然没什么事，今天不如跟我一起去工作吧。”谢幼琼提议，“这次的鬼佬据说很帅气哦。”
舒娆一听，顿时有点抗拒。她本就对男性有厌恶感，雄性气息太过强烈的尤甚。白人体毛旺盛，气味太浓，侵略感十足，舒娆更是不喜欢。像头回跟安妮上街就曾有过碰到黑人小伙搭讪的不愉快经历。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架不住谢幼琼的反复邀请，加之确实闲着没事，于是便勉强同意了。
谢幼琼似乎挺高兴，急吼吼地就拉着舒娆换衣服准备出门，还破天荒地化了个淡妆。要知道她虽然留着一头黑直长发，脸蛋也够漂亮，可穿着打扮从来都是中性路线，舒娆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她化妆的本事。描眉画目十分钟搞定，完全粉碎了女人梳妆打扮得以小时计的谣言。
“之前上班的公司要求比较严苛，每天都必须化妆，否则我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工作辞职不干。化得多了自然就熟啦，所以这种事情对我来讲，就跟撕开薯片包装似的，没啥难度。”谢幼琼边刷睫毛膏边说道。
舒娆回忆了一下她半夜对着电视机边看电影边吃薯片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比喻实在相当贴切。
“今天见的客人是哪个国家的？”舒娆扯了扯裙摆上的褶皱，问道。
“一个英国佬。”
谢幼琼说着嘟囔了一句：“希望他发际线不要太高。”
“最好也别有个德国朋友。”舒娆补充了一句。
两人顿时都笑了。
这里头说起来还有个小插曲。谢幼琼接的活都是货代公司或者外贸公司委托的，这些公司的客户有个共同目标，那就是基本都是来自民路淘东西的。有些是公司代表下订单，这些都由财务走账；至于另外一些散客，则是谢幼琼的最爱。
这“最爱”一个字是钱，两个字是回扣，三个字是人民币，四个字叫坐地分赃。具体的操作方法，就是谢幼琼跟前去看货的供应商约定好，交易的时候在底价上开单标虚价，中间差额归谢幼琼所有。
回扣这种东西算是天朝人民的传统潜规则，能够培养买卖双方的感情，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个被坑的冤大头除外。供应商要答谢谢幼琼把顾客带上门，对这点多出来的小钱不会太在意。照谢幼琼的说法，这叫不赚白不赚。大家都是同胞，合伙骗骗老外有何不可？
这种缺德事谢幼琼干的十分熟练，舒娆严重怀疑她没少捞油水。事实上，由于谢幼琼模样长得讨人喜欢，又充当买卖双方唯一的中间人，混得是相当地如鱼得水。每一单交易她少说也得拿两三百回扣，钞票赚得哗啦啦响。这还是少了的，多的时候远远不止。
“第三行业就是这样子的啦，咱们按劳分配，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自民路那些做外贸的，你以为就不赚钱？他们的心肠最黑了。其实就算这样搞，算上来回机票钱和采购花的钱，那些老外还是比在自己国家买这些东西划算不少，不然他们干嘛大老远地来回折腾？我这么做是在为国家赚取外汇啊，同志。两次鸦片战争打的是什么？商品倾销！我们就是要用廉价的商品和鸡贼的服务行业，把全世界的真金白银统统赚到手里。哈哈哈哈哈。”
舒娆面无表情地听谢幼琼在那大放厥词，感觉长时间的作息紊乱似乎已让她罹患躁狂症。
谢幼琼就这么缺乏职业操守地捞着老外的钱，在消费水平奇高的鹏城维持着生活。直到上一回碰到个德国人，才第一次尝到仆街的滋味。
那德国佬也是真能来事儿，明明普通话说得麻溜，偏还要找个翻译。谢幼琼一直跟他用德国交流，彼此合作愉快。于是在询价的时候，谢幼琼就照习惯虚报了一百，那德国佬立**睛睁得老大。
“你听不懂中文？”那德国人语调夸张地说，“还是你不懂数学？”
接着他滔滔不绝地用中文算起了账，谢幼琼的脸当场就绿了。
结果自然很手忙脚乱。耿直的德国人不懂得虚情假意这回事，差点让她折尽了面子。谢幼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扯了个大忽悠，才终于掩了过去。那次之后谢幼琼觉得自己的忽悠之术似乎大有长进，初步达到了说单口相声的水准。
忽悠人的都怕被当面戳穿。那之后谢幼琼老实了好久不敢再拿回扣，白白损失了不少银子，直观体现就是餐桌上的菜素多荤少。所谓断了财路如杀人父母，又所谓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从此谢幼琼对德国人再无好感。
此事揭过。话说就在舒娆借住谢家的这些天，由于开学临近，谢幼风终于回了羊城。没了小屁孩捣乱，屋子里着实安静了不少。
谢安茹依旧没有消息。舒娆打过电话给顾飞，可每次都是提示关机。打给聂子俊两个，则一直都推说忙。舒娆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不好直接给他们下命令，于是这事便只好搁置，舒娆需要另想办法。
这也是她觉得离开之事有点难以启齿的原因。毕竟她一走，偌大的房子便只剩谢幼琼一人了。人情交际这种事是相当奇怪的，并不遵循等价交换真理可逆的原则。要给一个人送去热闹十分容易，可要把热闹从一个人身上夺走，换作谁都会为难。
英国人有下午茶时间，不过来了天朝自然是入乡随俗，跟随勤奋的天朝人民一起享受工作到死午休为零的生活方式。两个女孩梳妆完毕，谢幼琼一手提着包包，一手拉着舒娆，风风火火地直奔公交站，手劲之大像是怕舒娆会临时反悔似的。
虽然化了淡妆增加了少女性的柔媚，但谢幼琼依旧是套衫加浅色牛仔裤加黑色短靴的打扮。她身材纤细比舒娆尤有过之，这么装束倒是绷得她挺秀俏丽，精神奕奕。
舒娆来鹏城时带的衣服本就少，在谢幼琼的强烈要求下勉强翻出了一件连衣裙，看样子还是安妮趁她不备偷偷塞进去的。紫罗兰色的连衣半身裙格调优雅，普通人还真难驾驭得了，不过舒娆这衣架子的身材和脸蛋却是毫无问题。裙子一上身，谢幼琼立马点了32个赞。
照着记忆中的挽了个宋银琳常挽的发髻，脸上无脂无粉，气质卓然天成。这些天没有安妮在旁监工，舒娆都是裤子加衬衣，潇洒得不行。忽然再穿上裙子，那种自己是异装癖的怪异感又回来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谢幼琼拉着舒娆，两个女孩一中性一温婉，气质迥然不同，很容易就让路人联想到某种女性衣物边角常用的面料以及某种名字带数字的花。
整理妆容多少还是花了点工夫，原本约好两点在通信大厦碰面，这会儿时间有点赶。谢幼琼虽然喜欢坑钱，但对工作还是比较认真的，否则也不会总有公司找她帮忙当翻译。眼看有迟到的风险，谢幼琼拉着舒娆跑得是飞起。还好两人都没穿高跟，不然总有一个得崴到脚。
远远地公交车正好开了过来。两个女孩像扑食的鸟雀一般飞奔向公交站。
“快点快点，这些老外最注重时间了，别给他们留下坏印象。今天可还有个英国小帅哥呢。”谢幼琼急吼吼地说。
舒娆在水南闷得太久，好长时间没这么癫过了，正觉得有趣着呢，闻言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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