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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托付(下)


更新时间:2018年12月25日  作者:云霓  分类: 古代言情 | 架空历史 | 云霓 | 复贵盈门 


全哥慌乱地抬起头,琳怡轻轻拍了全哥的后背,“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琳怡将全哥交给蒋氏,和申妈妈一起进去内室。

郭氏正忙着让人抓药,床上只躺着周老夫人。

丫鬟放下淡青色的幔帐,周老夫人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琳怡。

周老夫人那双眼睛就像黑夜中燃起的一簇火苗,虽然微弱却挣扎着放出最后的光亮,终究燃烧殆尽顿时黯淡下来,想要张嘴说话,却一阵的咳嗽。

申妈妈忙上前去给周老夫人揉胸口。

好半天周老夫人的气息才平稳下来,却没有了太多的力气,只是微睁着眼睛,半晌才哆嗦着叹气,“没想到……这么多年……倒是我看错了人。”最终要将全哥托付给算计了一辈子的人。

申妈妈站在旁边擦眼泪,老夫人一心对付王爷、王妃,没想到会被二太太算计。

“你什么时候知晓的?”老夫人看着琳怡。

郭氏对付周元贵的奶妈童妈妈就是利用了周老夫人和周十九,那时她就知道郭氏不简单,郭氏不过是掉几滴眼泪,人前低头伏小,就铲除了心头大患。对郭氏的认识她还要感谢琳婉,琳婉也是这般性子,只不过郭氏比琳婉手段狠毒。

琳怡道:“大太太让人在屋子里设了佛龛,既然已经要退一步为什么会突然和大老爷起了冲突。”

周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那时候我只要仔细查看,元景说不得就不会落得那个结果,我对不起元景,对不起甄氏……”

这是她和周老夫人之间第一次这样平静的说话。

周老夫人说着向申妈妈摆摆手,申妈妈急忙走出去,片刻功夫就将全哥带了进来。

全哥看到周老夫人的模样,眼睛立即红了,害怕地缩在脚踏上。

周老夫人伸出手来去摸全哥的头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能看着全哥长大……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全哥黑亮的眼睛里更多了一层恐惧,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琳怡,然后转头去看床上的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拉住全哥的手,“原来是我想存些银钱在你叔父那里,等将来你长大了,给你完姻立户,刚才你也听到你二婶的话,别说留到你将来,就是眼下也是撑不下去,”说着声音中带着许讥诮,“这田产房业你是别想了,就算真的卖了屋子,你二婶的银钱也自有安排,你父母的事……你现在年纪小,我不和你说,将来你仔细问王妃,她不会骗你。”

琳怡不由地有些吃惊,没想到周老夫人会这样和全哥说。

全哥很乖巧地颌首。

周老夫人十分满意,抬起头恳切地看向琳怡,“我手中还有一份梯己,给全哥用到成家不一定会够,还要看他将来肯不肯上进,全哥年纪小,我不能交给他,这份银钱还要你来管着,我走之后,全哥就要托付给你,万一他在祖宅不能生活,你和元澈看在老太爷的份上,要将他抚养成人。”

周老夫人是对郭氏彻底死了心,琳怡颌首,“婶娘安心,我会尽量教养全哥。”老夫人病入膏肓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她心里早有准备,既然老夫人能将全哥亲手交给她,她也不能过度执着于从前的恩怨。周十九毕竟在老太爷和老夫人跟前长大成人,就算还这份恩情,也要帮衬全哥,更何况在周十九心里对周老太爷不止是报恩而已,是真正当做了自己的长辈。

周老夫人听得这话,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紧紧地攥了一下全哥的手,“别哭,别哭……”

这样一说,全哥“哇”地一声哭出来。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闷,申妈妈也站在一旁抹眼泪。

琳怡将全哥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全哥渐渐地安静下来,申妈妈这才将全哥带了出去。

“婶娘,”琳怡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周老夫人,“您还记得王爷小时候的乳母吗?”

周老夫人吃力地睁开眼睛,点头又缓缓地摇头,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见到还能不能认识。

琳怡看向巩妈妈,巩妈妈颌首快步走了出去,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一个头发花白身体臃肿的妇人扶着个年过六旬骨瘦如柴的老太太。

周老夫人微眯着眼睛看过去,正仔细辨认,那身体发福的妇人又给周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陈香,王爷小时候是奴婢带的。”

陈香笑的时候脸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周老夫人越发觉得眼熟起来,长喘一口气道:“我想起来了……陈香。”

陈香颌首,周老夫人的视线又落在那老太太脸上。

老太太颤巍巍地给周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老身是卫婆,一直帮人接生,您生大老爷的时候找过老身,那时候老身去了通州没能赶上伺候您,”说着顿了顿,“康王爷是老身亲手抱出屋的,老身记得清楚,当年康王爷先天不足,老身还提醒老郡王爷,要寻太医院里御医来医治。老郡王爷急的不得了,这是郡王府唯一的子嗣万不能马虎,老郡王妃也是因过于担心康王爷才落下了月子病,老身接生的虽多,却次次都能记得清楚,更何况伺候的是宗室营的主子。”

旁边的陈香也道:“接生了康王爷不久,卫婆一家就搬回了泽州府,要不是去年卫婆进京投靠老儿子,奴婢也不会遇到卫婆。”

周老夫人先是有些吃惊,逐渐的情绪平稳下来,皱起的眉宇也渐渐松开。

陈香和卫婆告退出去,周老夫人颇有深意地看向琳怡,“你有心了。”她一直不能释怀的是,怀疑元澈是兆佑和外面女人生养的,现在有陈香和卫婆在她床边说清楚,她也可以真正放心地闭上眼睛,琳怡让人去查是想要让元澈安心,能告诉她也是不计较她从前的作为。

周老夫人颌首,疲倦地闭上眼睛,争了一辈子,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结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周元景小时候的模样,长得圆圆滚滚让人喜欢,谁见了都说有福气,是她太过偏爱疏于教养元景才落得那般结果,可论起来不光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错,兆佑又何尝在两个儿子身上多费些心血,如果能多有些关爱,她又何必那般愤恨。周老夫人长长地叹口气,眼角微湿。

申妈妈将琳怡送走,回到屋子里,欠身问老夫人,“药熬好了,您喝了再睡。”

周老夫人颌首,看向申妈妈,“单子给了王妃?”

申妈妈应了一声,“王妃让奴婢一起清点之后,誊抄两份单子,一份放在奴婢这里,一份王妃保管。”

周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没想到琳怡虽然精明,却为人这般直正,这份梯己留在她手里,将来一定会原封不动地交给全哥。”

老夫人说将东西交给王妃保管,申妈妈也吓了一跳,这样一来岂不是羊入虎口,可如今的情形看来,老夫人这一步还是走对了。

周老夫人思量片刻,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申妈妈,“不能轻易饶了郭氏,就算我肯,枉死的甄氏也不能答应。”

申妈妈目光一凝,弯身道:“您放心,奴婢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琳怡从老夫人屋里出来,正和蒋氏说老夫人的情形,郭氏红着眼睛迎上来,“您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娘就是不肯信我,王妃也知晓家中的情形,宗室营的长辈若是上门,王妃可要替我说说话。”

这是劝她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狠狠地踩老夫人一脚。

郭氏擦了擦眼角,“我是竭力撑着这个家,教养几个孩子,从前管家的底子在哪里,就算要改也要有些时日。”

这话一语双关,不但将大太太甄氏推到了前面,更提醒她,全哥还在祖宅中,若是有什么闪失,全哥说不得就要她来抚养。

不要说全哥的正经叔叔婶婶是郭氏,这样用全哥威胁她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就算不计这个,她也不会因为想要推开全哥,就和郭氏同仇敌忾。

琳怡微微一笑,劝说郭氏,“二嫂要好好和婶娘商量,婶娘也是在气头上。”

郭氏惊讶的目光一闪而逝。

琳怡和蒋氏上了马车,蒋氏才问,“说的怎么样?是不是要将全哥托付给你?”

琳怡颌首。

蒋氏侧头看过去,“你可答应了?”

琳怡迎上蒋氏的目光,“全哥已经懂事了,可以自己选在祖宅还是和我们去王府里住。”

蒋氏笑着看琳怡,“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要是旁人恨不得借机对付老夫人。”

对付老夫人却不是全哥,生了孩子之后,她对小孩子也格外心软起来,全哥也不是任性的孩子,只要她真心相待,想必她们定会相处的很好。

回到王府,琳怡刚走到垂花门,一个小人儿飞快地冲过来扑进她怀里。琳怡还没顾得上看怀里的恒哥,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薄荷。

琳怡立即皱起眉头,“恒哥,你又去折薄荷了。”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立即伸到她面前,手心里是蔫蔫的枝叶,“母亲我香不香。”

小小的胳膊顿时缠上琳怡的脖子,手还在琳怡身上卖力的搓着。

琳怡站起身,恒哥就手脚并用地攀在琳怡怀里,活像一个吊着的小蜘蛛,胡桃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抱恒哥,“二爷,二爷,奴婢带您去洗一洗。”

说着话,奶子和两个妈妈也到了,恒哥将琳怡抱得更紧,边躲边呼喊,“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着母亲。”

才三岁多的小孩子,虽然不沉可是扭起来却让她吃不消,琳怡小声地喊恒哥,“好了,好了,母亲抱你回去。”

恒哥立即笑起来,“母亲回去之后用薄荷给我洗澡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昨日晖哥去族里听学长了痱子,她才让人用了薄荷给晖哥洗澡。

琳怡看向旁边的奶子,“一会儿拿薄荷叶给二爷洗一洗。”

奶子应下来,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琳怡问过去。

奶子和几个婆子都绷着脸,还是旁边的妈妈开口,“二爷去了您屋里,摘了您新种的薄荷。”

她屋子里的薄荷是市舶司新送给张御医的,姻先生特意留了两盆给她,闻起来有一股苹果的香气,怪不得恒哥身上的味道她觉得熟悉。

“妈妈,薄荷长好了,我帮你摘下来,恒哥好不好?”

上个月周十九带了一株兰花回来,将长好的一朵簪在她头上,恒哥看到了也去摘兰花,将一整盆兰花抓的惨不忍睹。有了从前的经验,她不用去看也知晓那几盆薄荷成了什么模样。

毕竟是三岁的孩子,她还能因为薄荷生气不成?琳怡抱着软软的小恒哥只好认输,“好,恒哥最好了,不过下一次不能自己去摘,要等母亲回来一起摘。”

恒哥小脸上露出软软的笑容。

琳怡一路将恒哥抱到长廊,就再也抱不动了,母子两个坐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旁边的小丫鬟鲜儿编了草蜻蜓来逗恒哥,想让恒哥自己回去院子里,恒哥动也不动将头挨在琳怡肩膀上,使劲地磨琳怡,两条小腿蜷起来,怎么也不肯下地似的。

鲜儿伸过头来,恒哥像鲜儿做了个鬼脸。

琳怡忍不住笑,将恒哥抱过来,“母亲抱不动你了,你下来和母亲一起走。”

恒哥不肯答应,腻着琳怡,“不,我不要,我要母亲抱着。”

恒哥特别黏她,这一点不像晖哥,她有时候想对恒哥严厉些,可是想想这么大的孩子,就狠不下心来。在她面前,不论是晖哥还是恒哥都很随意,周十九严父也做得有模有样,晖哥小时候虽然怕周十九,现在父子俩却相处的很好,倒是恒哥,牙牙学语的时候喜欢在周十九怀里笑,现在父子两个一见面,情形就变得有些奇怪,父子两个都有一样的傲气骄纵。

琳怡说了好久,恒哥才撅着嘴从琳怡怀里爬下来,慢吞吞地跟在琳怡身边走。

过了月亮门,晖哥也让乳母跟着跑过来,见到琳怡高兴地去拉琳怡的手,本来走的好好的恒哥却一下子返身抱住琳怡占了晖哥的位置,晖哥自动停下来看着弟弟。

恒哥调皮地嬉笑,晖哥十分规矩谦让,这两个孩子性子完全不一样,琳怡放开恒哥一只手,另一只手拉住晖哥。

恒哥不高兴地撅起嘴,眼巴巴地看着晖哥,晖哥一时心软放开琳怡的手,乖巧地站在一旁,恒哥又赖在琳怡身边,“母亲,不是要给恒哥洗澡吗?母亲快走……快走……”

琳怡蹲下来整理恒哥的衣襟,“让巩二媳妇带着你和哥哥去洗澡,母亲要去厨房看看,一会儿你们父亲就回来了。”

恒哥皱起眉头,脸上的笑容跑了个干干净净,“我才不要巩二媳妇,我要母亲给我洗,母亲刚才答应的。”

不管琳怡怎么说,恒哥就重复两个字,“我不……我不……我不……”

琳怡无奈地看了眼旁边的晖哥。

晖哥也忍不住替弟弟求情,“母亲就答应弟弟吧!”

恒哥倔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琳怡,琳怡板着脸恒哥也不肯低头。

多大的孩子,竟然就这样,将来大了谁能管束住,琳怡轻声道:“恒哥,你要和哥哥学,你看哥哥多懂事。”

“我不,我不,我不和他学。”

这孩子,琳怡还想要接着教育恒哥。

“明日该请个西席教教他们规矩。”

琳怡听到周十九的声音,转过头去。

海棠色的官服衬得他有几分的威严,特别是在孩子们面前,周十九很少露出一贯的笑容。

琳怡起身去迎周十九,“这么早就下衙了。”

“李尚书要给儿子寻西席,向我问起晖哥,我们约好了一起去见赵先生。”

只有在和母亲说话的时候,父亲的声音才会清澈悦耳,晖哥看了看恒哥,想要将弟弟领开。

琳怡笑道:“要准备些什么礼物?赵先生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上门求学的不少,赵先生只是收两三个学生,”京中出类拔萃的子弟不乏少数,晖哥又不像那些书香门第家的后辈,两三岁就开始启蒙,将来要在科举上搏功名,不过父母总是想要给子女更好的,“其实赵先生在家中教授,晖哥去听也是好的。”不一定非要独占这么好的先生。

“赵先生性子古怪,朝廷新设的书院请他去做博士,他也不肯。现在去求学的人越来越多,赵先生就有了出山的意思,这样一来想要去书院读书,就要赵先生答应。”

琳怡笑,“李尚书也是想到了这个,才会急着和王爷一起去赵家。”

听着父母的谈话,恒哥扯了晖哥的手,“说你呢,你喜欢那个赵先生?”

母亲说过,赵先生是最好的。晖哥颌首。

恒哥惊讶地看哥哥,“你想要去书院念书?那我怎么办?”

晖哥不明白,要将先生请来王府中做西席,跟去书院有什么关系。

“哥,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学,你不是喜欢骑射吗?怎么不等过几年找个武功师傅来,去跟那个赵先生学有什么好。”

晖哥皱着眉头思量,“母亲说学武还要等几年,外公就说可以寻个先生来先教我读书。”

“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想?”晖哥微抬起头问哥哥。

晖哥有些诧异,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晖哥十分认真都看着弟弟,“这样是不对的,我们要听长辈的话,你年纪小还不懂,将来你就会明白。”

琳怡让巩二媳妇将给赵先生准备好的礼物拿来。

赵先生喜欢柳佥的笔书,书画铺子正好收了一套柳派新书,琳怡就等着恰当的时候拿出来。

琳怡服侍周十九换了衣服,宝蓝色的暗花长袍,将蛟冠换下来,戴上墨玉冠,少了几分逼人的贵气。

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巩二媳妇将礼物拿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巩二媳妇才匆匆忙忙地进屋。

没看到包好的礼物,琳怡看向巩二媳妇,“怎么了?”

巩二媳妇有些着急,面如白纸,“要送给赵先生的书不见了,之前还好好的放在西侧室里,奴婢想着要将送去的盆景包好了一起拿过来,转眼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胡桃也带几个丫鬟进屋,“都找遍了,屋子里没有。”

王府家规很严,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胡桃也是个谨慎的丫头,将小丫头约束的很好。

府里还不至于会出家贼,琳怡正色问,“是不是忘了放在哪里,仔细找找看。”

巩二媳妇颌首,胡桃也跟着一起下去找,过了一会儿又来行礼,“还是没有,书房也去找过了,今天没有书放回去。”

那就奇怪了,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大家正四处寻找,门上的下人来禀告,“李尚书到了。”

不能让李尚书等的太久,琳怡问巩二媳妇,“那套笔砚准备好了没有?”

巩二媳妇忙颌首,“准备好了。”

“先将这些礼物送过去,”那套笔砚也是她花了心思才选出来的,赵先生看了也会喜欢,琳怡说着吩咐胡桃,“还有那盒四君子的老墨,一起拿过来。”

片刻功夫胡桃去而复返,惴惴不安地看着琳怡,“那盒老墨也没有了。”

丢的不是一件东西,难不成是家中进了贼?

巩妈妈听了消息赶过来,一脸的警惕,“奴婢还是让前院的管事进来,将府中搜一搜,混进来不守规矩的下人是小,有贼人在可怎么得了。”

说到贼人,琳怡和周十九对视一眼,真的有歹人,能在周十九屋子里偷东西,就不会偷一盒老墨和藏书。

周十九面色不虞,半晌微微一笑,“晚上回来不会太晚,准备些饭菜,李尚书说不得要上门做客。”

赵先生那里是不会留他们吃饭的。

琳怡颌首,将周十九送出去。

待到琳怡回来,巩妈妈小心翼翼地商量对策,“若是不想大张旗鼓,就悄悄地查,奴婢一定能弄个清楚。”王爷和王妃不让家人搜府无非是怕闹出去让人笑话,特别是事出在主屋里,首先被怀疑的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下人。

屋子里的小丫鬟知晓了情形互相看着,眼睛里都露出惧怕的神情,管事要在内院里细查,自然也少不了要查她们的东西,没有偷东西并不代表不会成为替死鬼,特别是才进府的小丫鬟。

“让大家都下去吧!”琳怡吩咐胡桃,院子里的小丫头个个脸色难看,没必要将她们吓成这个样子。

巩二媳妇有些惊讶,胡桃虽然没有弄得清楚,却明白了琳怡的意思,忙让身边的弄影、弄月两个去安排。

琳怡坐在临窗大炕上,端起茶来喝,丢的两件东西都是要送给赵先生的,不想让赵先生做西席的人是谁?能在众人眼皮底下拿走东西,谁也不会防备的又是谁。这样静下来一想,能做到的无非就是……琳怡抬起头看巩妈妈,“是不是晖哥不想读书?”

晖哥身边的奶妈是巩妈妈找来的,平日里常和巩妈妈在一起说话,如果说晖哥的事有什么琳怡不知晓的,巩妈妈也应该听到些风声。

巩妈妈怔愣了片刻,“不会啊,世子爷很好学,要不然您也不会这么早寻先生给世子爷启蒙。”

她本来也没想给晖哥启蒙,是伺候过周十九的妈妈陈香说起来,周十九三岁就识字了,她这才想到晖哥,反正不过是旁听赵先生讲课,没有真的要将西席请进来。她和晖哥商量,晖哥对读书也很感兴趣。

她不想晖哥这么小的时候就强迫他。

巩妈妈明白过来,“您是说……是世子爷……王妃今天出了门,世子爷没有……来屋里。”

那会是谁?

琳怡微微思量,“今天都有谁过来。”

胡桃还没想好从谁说起。

琳怡又问,“恒哥有没有过来玩?”

二爷?胡桃和巩二媳妇对视一眼一起颌首,王妃去郑家二爷就过来玩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捉了只臭虫吓得小丫鬟东躲西藏。世子爷和二爷是两个性子,一个好静一个有些过于活泼。

不过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拿那些东西做什么。

琳怡想起听说要去赵先生那里,恒哥奇怪的表情。

琳怡吩咐巩妈妈,“去将世子爷叫过来。”

巩妈妈迟疑着,“还是问问屋子里的下人,问清楚再说。”万一因此委屈了世子爷可怎么得了。

巩妈妈向来喜欢晖哥,生怕她会猜疑到晖哥头上。

“我不会说他,就是和他说说话,”她是晖哥的母亲,还能有别人比她更在意自己的儿子不成?不要说她一点都不怀疑是晖哥做的,即使是晖哥,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来质问。这一点她还是和小萧氏学来的,小时候不论她和哥哥做了什么错事,小萧氏不会先发脾气而是耐心地询问。

恒哥将一把糖洒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蚂蚁搬家。

一会儿工夫,鲜儿来道:“世子爷让王妃叫去了。”

恒哥来了精神,“什么事?”

鲜儿摇头,“不知道,可能和送给赵先生的东西有关。”

恒哥顿时将嘴里的草叶吐出来,站起身就向母亲院子跑去,鲜儿几个丫头忙跟在后面。

才进了院子,恒哥就听到母亲略带严厉的声音,“和我说说为什么要这样?”

恒哥鼓起脸一下子将门推开。

来了。琳怡抬起头来,故意诧异,“恒哥,你怎么来了?母亲正和你哥哥说话,你等一会儿再过来。”

赶他走是因为要训斥哥哥。

恒哥皱起眉头,“是我将那些礼物藏了起来,就在后花园的石洞里。”

旁边的晖哥也争着,“不是弟弟,是我,是我……”

琳怡不去看恒哥,仔细看着晖哥,“为什么是你?你不想和赵先生读书?”

晖哥使劲摇头,“我想……我想……我想和赵先生读书。”

明明是想学骑射,却说想读书,恒哥跑过去挡在母亲和哥哥中间,一手拉起母亲,“母亲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琳怡也想知道恒哥到底都在想什么,带着晖哥去了恒哥的院子。

地上放了一把糖,蚂蚁在上面打转。

“母亲,你不觉得哥哥是这些蚂蚁吗?因为一把糖就再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被拘束在这里。”

琳怡不禁惊讶。

“哥哥总是要学父亲,其实哥哥只对骑射感兴趣,为什么一定要勉为其难地学文,赵先生是好,可是对于哥哥却不一定好,”恒哥眨着眼睛,“哥哥的事,能不能让他自己做主。”

“做个好人还是坏人,忠臣还是奸臣,都是自己的事,谁说奸臣就不利于社稷。”

琳怡眉头缩紧,她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竟然连忠奸都要不分。

“忠是忠,奸是奸。”

“那母亲说,父亲是忠臣还是奸臣,为何五王爷一党说父亲是奸臣,临阵变节,皇上却夸父亲是忠臣,是栋梁之才,”恒哥很是认真,“若我有孩子,我就放任自流,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能立于不败之地,做什么都是对的。”

琳怡忽然觉得头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教育子女她会束手无策。

恒哥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的子女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这已经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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