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不止莎迪为亚瑟感到悲哀，连亚瑟都为自己悲哀。
这次的断后任务和以往不同，达奇显然听信了迈卡的谗言，把他抛弃了，就如同曾经的约翰。
但奇怪的是，亚瑟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李昂时刻在注视着他，这种独特的安全感是达奇永远都无法给予的。
视野里的敌人越来越多，如潮水一般，有身穿土黄色服装的士兵，也有头戴圆礼帽的平克顿。他们并不急着攻上来，而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亚瑟躲在一颗巨石后面，不紧不慢地往弹仓里压子弹。
对方既然没有进攻，他正好趁机恢复一下体力。
随着肺结核症状日益加重，体能方面受到极大影响，以前壮的像头牛，现在稍微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正这时，米尔顿赶了过来。
他先是命手下停火，然后笑着喊话道：“很高兴又见面了，良好公民摩根先生，总算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亚瑟闭口不答，咳嗽声却传出去很远。
“咳得很严重啊。”米尔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不屑于对将死之人下手，所以你还是主动点投降比较好。”
“不说话？很好，非常有原则，比迈卡·贝尔强多了。”
亚瑟终于忍不住疑问道：“迈卡？”
米尔顿故作惊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一直合作的很好，他简直比狗还要听话。”
“你说什么！”亚瑟咳得愈发剧烈，连腰都直不起来。
米尔顿使个眼色让手下收紧包围圈，自己则继续吸引注意力：“这么明显的事，我以为伱们早就能猜到。”
“我知道你非常想亲手解决掉那个叛徒，我们有同样的目标。”
“回头吧，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探员长篇大论了许久，始终得不到回应。
直到士兵和平克顿们绕到巨石后面，才发现亚瑟早已经跑了。
米尔顿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整个人放松下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收队！”
话音刚落，刚刚被亚瑟‘打死’的士兵们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领赏去了。
幽冥犬很早之前就开始对包括美军在内的各大势力进行了渗透，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西部到处都是自己人。
于是，亚瑟屁股后面虽然有大批敌人穷追不舍，可真正能造成威胁的一个都没有。
大家以后都是同事，意思意思得了。
相比于亚瑟这边的轻松加愉快，达奇和迈卡就苦命多了，先前纠集的一帮亡命徒均已身死道消，剩他们两个也深陷重围，被驱赶至一处山脊，进退不得。
而敌人仿佛在戏耍他们一样，围而不攻，似乎想把两人困死在山上。
被追到精疲力尽的迈卡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问：“老大，你不是总有办法吗？快想个能帮我们逃出去的好点子！”
达奇神情焦躁的搜寻出路，可眼前只有悬崖与绝壁，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说：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迈卡嗤笑道：“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赢家和输家，而我要成为活下来的那一个。”
说着，他迅速从地上爬起，快步来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像是在思考跳崖的生还几率有多大。
达奇也不是会轻易认命的人，思索片刻道：“我记得南面有条河，如果我们从那边跳，说不定会有机会。”
迈卡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走！”
可刚有动作，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吼：“迈卡！！！”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亚瑟。
他一步步靠近，脸上虽然泛着病态的潮红，眼睛却异常明亮。
“我刚刚遇到一位老熟人，米尔顿探员，我差点被他抓到。”
“虽然你们并不在乎这个。”
“迈卡和米尔顿好像挺熟的，私下里有些见不得光的往来。”
亚瑟最后一句话刚说完，迈卡的手便不自觉摸向腰间的枪套：“你特么在说什么，牛仔？”
亚瑟提高了声调：“我是说，你才是那个告密者！”
“你放屁！”迈卡反驳的声音更大。
下一秒，两人同时看向达奇。
亚瑟道：“是米尔顿亲口告诉我的，达奇，你不应该相信他。”
迈卡则说：“米尔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脑子呢，肺痨鬼？还是说，因为别的一些原因.所以你信他的鬼话。”
接着，他又劝达奇：“实际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没功夫浪费在这种地方。”
亚瑟突然笑了，摇着头说：“不，迈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掏枪瞄准对方。
即便亚瑟饱受病痛折磨，可他的速度仍要比迈卡快上一线。
“做个选择吧，达奇，信我还是信他。”
始终沉默的达奇表情凝重，内心非常纠结。
于情于理，他更应该相信亚瑟这个看着长大的亲人，但如果从实际出发，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是没多大用处的，甚至可能成为拖累。
但话又说回来，迈卡的行为的确有些可疑。
达奇不知该怎么选，所以干脆把选择权又抛回给两人。
他用仅剩的手臂抽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在亚瑟和迈卡之间游离。
“你们.谁打算追随我，而谁又打算背叛我！”
迈卡闻言，二话不说站至达奇身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同时被两人瞄准的亚瑟心如死灰：“背叛？是你背叛了我，达奇，我曾为你奉献了一切！”
达奇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我”
心生愧疚的点子王不自觉压低了枪口，但迈卡却不依不饶，一点一点将亚瑟逼退到悬崖边。
今天他们俩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想到这，传奇老鼠毫无征兆的开了枪，并以最快速度清空了所有子弹。
激烈的枪声让达奇绷紧的神经彻底断裂，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把最致命的一颗子弹射进了亚瑟的心脏。
对方悲伤且惊异的表情，令达奇不自觉偏过头：“一切都结束了，孩子，都结束了。如果你当初愿意听我的那该有多好。”
亚瑟的晶蓝色的眼球逐渐暗了下去，身体无力地跌下悬崖。
迈卡特意跑到悬崖边望了一眼，然后极力克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催促道：“我们该走了，兄弟，快点！”
达奇充耳不闻，愣在原地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耽搁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人有机会见证堪称神迹的一幕。
只见遥远的苍穹之上，有条金黄色的璀璨光柱撕裂云层，从天而降，把亚瑟的尸体完全笼罩。
他的伤势在恢复，疾病慢慢被祛除。
与此同时，亚瑟又做了一个梦。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极尽奢华的城堡中，面前不远是端坐在高大王座上的李昂。
代表圣洁与智慧的鹿群，围绕在王座四周。
其中最为雄壮的那头牝鹿，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亚瑟的模样。
李昂轻轻抚摸着鹿角，明明嘴没有动，声音却在城堡中不停回荡。
“亚瑟·摩根，达奇对你的恩情，你已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从今往后，无论是你的肉体亦或是灵魂，都将归属于我。”
“现在，醒来吧。”
言出法随，躺在崖底的亚瑟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晶蓝的眸子被血红侵染。
在金色光芒的沐浴下，他的身体漂浮而起，缓缓回到悬崖之上。
狂乱的劲风吹的达奇与迈卡站立不稳，但不耽误他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归来的亚瑟。
“你没死！还是.”传说老鼠被吓破了胆。
他此刻终于理解当初米尔顿那句‘亚瑟被大人物看中’是什么意思了。
达奇更是慌了神，甚至不敢和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兄弟对视。
亚瑟没有急着对两人做什么，而是先捡起不久前因为中枪掉落的黑色赌徒帽，掸了掸上面的土，重新扣在自己头上。
这顶帽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是父亲留给他的。
尽管两人的关系多少有点紧张，帽子本身也破旧不堪，但他始终没有将其丢弃。
某种程度上，这顶帽子早已成为了一种象征。
戴好帽子，亚瑟将手自然垂下，靠近腰间的枪套，深呼一口气：“迈卡，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虽然他现在徒手就能将迈卡撕碎，但他更喜欢用传统一点的方式。
惊慌的迈卡先是看了看不打算继续帮他的达奇，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亚瑟，最后非常果决的拔出双枪，同时对其余两人动了手。
就算死，他也得拉个垫背的。
可他的速度连病入膏肓的亚瑟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如今完全体的亚瑟。
迈卡刚有异动，亚瑟便有了反应。
等迈卡瞄准打算射击，亚瑟已经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打空了弹仓里的全部子弹。
胸口完全被染红的传说老鼠不甘心的倒下。
达奇见状，心有余悸地后退好几步，他根本没意识到迈卡会朝他开枪。
如果不是亚瑟及时出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谢谢，又救了我一次。”
亚瑟没有理会点子王毫无诚意的道谢，默默往枪里塞了一颗子弹。
昔日最亲密的伙伴，如今反目成仇，经受不住刺激的达奇彻底疯了，他发出非常古怪的笑声，并扔掉了自己的武器。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亚瑟。”
“我们无法对抗自然，无法对抗变革，我们什么也反抗不了，但我终其一生都在抗争。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抗争，因为这是我的天性。”
“再见了，亚瑟，我会在下面等你。”
说罢，达奇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朝着亚瑟刚刚待过的崖底坠落。
哪怕最终走投无路，他也无法接受死在自己人手里。
亚瑟面无表情的收起武器，低声呢喃道：“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竟然看到莎迪朝他走来。
明显变年轻的阿德勒夫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然后晃了晃手里装满神秘液体的玻璃瓶。
“先生说，这东西能让迈卡再醒过来，正好我觉得死一次太便宜他了。”
“何西阿和蓝尼也在赶来的路上。”
“如果我们省着点用，十几次应该没问题吧？”
亚瑟被莎迪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随着苏珊大妈的不告而别，西部臭名昭著的范德林德帮，算是被彻底扫进历史的尘埃。
达奇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何西阿和蓝尼返回了纽约，估计又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听说蓝尼学业进步很大，还拿到了奖学金。
约翰依旧被关押在罗兹镇的监狱里，不过如今已经是州议员的韩森上校承诺，坐满三年牢，就能抵消以往的全部罪行。
艾比盖尔非常赞同，她做梦都想和丈夫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但这一点恐怕很难实现，因为约翰出狱后是要为先生工作的。
小杰克成功进入了罗兹镇小学，值得一提的是，学校里有个助教名为玛丽贝斯。
这个向来文雅，说话彬彬有礼的姑娘，除了担任助教，还喜欢在闲暇时间写，但从不让人看，所以没人知道她在写什么。
蒂家庄园的首席马倌、前奥帮成员基兰声称，玛丽贝斯有可能在写大家曾经的故事，他最近很喜欢往玛丽贝斯身边凑，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小心思。
但玛丽贝斯似乎对他没什么感觉。
一厢情愿的傻孩子。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爱尔兰小子西恩和凯伦，他们俩居然搞到一起去了，虽然之前就有种种迹象表明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可事情真的发生以后，仍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大部分人都觉得凯伦能找到更好的，包括我在内。
阿德勒夫人最近神神秘秘的，整天不见人影，听说她试图和先生申请调往南美，那是她和死去的丈夫一直向往的地方。
哈维尔肯定开心，因为他准备动身回墨西哥了，两人路上能搭个伴。
而查尔斯则说，他过段时间想北上加拿大寻找他的族人。
以后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皮尔逊在罗兹开了间杂货铺；施特劳斯进了蒂氏矿业当会计；斯旺森牧师成功戒掉了酒和吗啡，真的成为了一名牧师；黑人女孩蒂莉结婚了，对方条件相当不错，是位少见的黑人律师，不知道蓝尼认不认识。
老骗子特里劳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打动韩森上校，暂时留在上校身边当个接待秘书。
欧榭小姐则通过阿契娜夫人的关系，进入了蒂氏公司公关部，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参加各种上流酒会，并且乐此不疲。
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是公关部。
大叔还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大叔，幸亏大家愿意时常救济他，否则绝对会被饿死不可。
这种毫无用处的废人，居然有传言称他年轻时可能是位传奇枪手。
我敢拿人格保证，这条传言绝对是假的！
比尔的尸骨被瓜玛新任总督送了回来，我把他和达奇葬在了一起。
可怜的蠢货，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秒。
不过，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发生，曾经我还以为自己有朝一日会去大溪地种芒果，现在不还是在美利坚这块邪恶的土地上，当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我也渴求过死亡，可惜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写到这，亚瑟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眼时间。
靠着给先生工作，他不久前在圣丹尼斯买下了一套房子，前女友玛丽对此表示很开心，一开心，两人就订婚了。
“我中午不在家里吃。”
听到声音的玛丽从厨房里走出来：“又有工作？”
“嗯算是吧。”亚瑟合上笔记本，放进自己的随身挎包。
李昂送的他的，别看体积不大，但非常能装，好像一个无底洞。
听说叫什么东部传说。
他一个西部人，居然天天背着一个东部挎包招摇过市，有点滑稽。
玛丽看亚瑟如此珍视一个破笔记本，略带醋味的说：“李昂先生说了，爱写日记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建议你尽快改掉这个坏习惯。”
亚瑟咧着嘴笑道：“我确实不算什么正经人。”
两人正聊着，敲门声响起。
“估计是找你的。”玛丽道。
“用不着估计，肯定是，我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装腔作势的臭味。”亚瑟边说边起身去开门。
门外，米尔顿礼貌地和他打招呼：“今天天气不错，摩根先生。”
“没有你会更好。”亚瑟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他至今还在为何西阿被眼前这个平克顿探员打死的事耿耿于怀。
米尔顿到也不生气，仍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摩根先生，别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对你没有好处。”
“对了，灵顿应该改口叫摩根夫人，摩根夫人在不在？”
亚瑟的眼神瞬间警惕：“你想做什么？”
米尔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和摩根夫人聊聊有关夏洛蒂的事。亚瑟，你也是要结婚的人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误啊。”
亚瑟闻言，立刻从家里走出来，并将房门紧紧关闭。
“我只是看她可怜，想帮帮她而已。”
“谁知道呢。”米尔顿耸耸肩：“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和我也没关系，我来只是想提醒你，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身后的罗斯探员很想笑，但被亚瑟一眼瞪了回去。
“我记得时间，就算你不来，我也准备出门。”
“那就好。”米尔顿毫无诚意地说：“要一起坐我的车吗？”
“我喜欢骑马。”亚瑟边说边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住城里就这点不好，没有养马的地方，只能暂时存放在马厩，而且还花钱。
当初应该买个牧场的。
艾比盖尔就在黑水镇附近买了一个牧场，叫比彻之愿。
但相比于荒凉的比彻之愿，亚瑟更喜欢今天的目的地——翡翠牧场。
那才是真正的牧场，一颗镶嵌在大地之心的灿烂宝石。
“所以你想经营翡翠牧场？”米尔顿漫不经心地问。
亚瑟疑惑道：“我的想法有那么明显吗？”
“说到它，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米尔顿坐上自己的专属马车，接着说道：“先生走之前，你可以试着和他提一嘴，说不定他会同意你帮忙管理。不过，我很怀疑你忙得过来吗？要是耽误了先生的工作，我可是会向上校打报告的。”
亚瑟无所谓地说：“生一堆孩子不就好了，让他们帮忙干活。”
米尔顿不禁打趣道：“和谁生？摩根夫人，还是夏洛蒂？”
亚瑟干脆破罐子破摔：“两个一起！”
一个亡命徒，一个执法者，本来势同水火，如今却只能用嘴来分个高低。不得不说，李昂为西部的安定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拌嘴的空隙顺便赶路，翡翠牧场飞速抵达。
亚瑟来得算晚的，韩森以及莎迪、查尔斯他们早就到了。
穿过犹如堡垒一般的高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辆硕大的漆黑马车。
亚瑟对它的印象可是相当深刻。
李昂一家已经坐进了车厢，赶车的依然是那位孔武有力的管家。
亚瑟在众人的打趣声中，走到马车旁。
“先生，我来了。”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李昂那张完美到惊世骇俗的脸。
男人言简意赅地说：“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了，还有不懂的可以去问韩森，他会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明白。”亚瑟恭敬的点头。
他深知自己不算聪明，更没有领导别人的才华，李昂对他的定位也很清晰，一柄永远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存在的作用就是监视所有人，是不是忠于李昂，有没有做出损害李昂利益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很抱歉，他会即刻化身一只凶残的报丧鸟，为不忠者带去死亡。
“相信我，你会快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亚瑟·摩根。”
李昂笑着说完这句话，便关上了车窗。
紧接着，巴耶克扬起马鞭，甩出一声脆响，漆黑马车随之移动。
当它使出牧场围墙的那一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