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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碗猪蹄面
唐老指的国瓷是画册上的两只白瓷彩绘碗。
大掌柜看了眼图片，连忙点头道：“唐老稍等，我马上去拿来。”
说话之间，大掌柜走出贵宾室，过了好几分钟，才抱着一套木匣出来。
这一套木匣也不简单，是紫檀打造的，成色极好。
大掌柜把木匣放到铺着绒布的桌上，开口对着各位大佛们，打开盖子，里面明黄色的绸缎上正躺着两只白瓷彩绘碗。
“唐老，您过来瞧准了，7501的国瓷，红色官窑的绝代产物！”与此同时，大掌柜略有几分得意道：“说起来，这东西也是我们庆宣楼的的镇店之宝……”
这种自吹自擂的话，大家直接忽略，唐老更是果断截断他的话，看向苏白，笑着说道：“小苏，你先来看看吧。”
经由唐老这么一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到苏白身上。
连着大掌柜都开始打量起苏白。
他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苏白的，只觉得可能是唐老的助理。
他大佛们都伺候不过来，对小助理自然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
可现在唐老让这人过去看国瓷碗，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唐老收的弟子？”大掌柜在心里疑惑，圈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几位老人家倒也无所谓，只觉得唐老想提携下晚辈，也纷纷让出位置，让苏白上前先观摩。
苏白知道唐老在给自己机会，也不推辞，“那老师们，我就不客气先打头阵了，如果有什么地方错了，正好请你们多多指教。”
苏白话说得恰到好处。
到了几位老人家这个年，最喜欢的就是提携后辈，成为人师。
讲讲自己的历史。
讲讲自己的学识。
这种成就感可是几个老头间不可能体会到的。
潘老笑呵呵道：“小苏放心看，错了也没关系。”
苏白点头，带着白手套的手从木匣里面拿出一只瓷碗。这只碗分量很轻，碗壁也非常的薄，称得上是薄如纸，在拿起来在灯光下晃了晃，昏黄的灯光仿佛能穿透瓷碗的碗壁一般，称得上是通体透亮。
这两点倒是和国瓷相符，再把碗拿到耳边，轻轻伸指一弹，声音也非常的清脆悦耳，犹如磬乐音，这一点倒也没错。
再看碗上没有彩绘部分的白瓷，倒也称得上是晶莹剔透，洁白如玉！
确实是7501国瓷的几大重要特点：
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磐。
想来也是，庆宣楼店大，还有专家坐镇，确实不可能混进假的东西。
大掌柜看到苏白的表情，面上傲气十足，“这款7501的国瓷彩绘碗十分难得，我们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得到的。”
话音刚落，苏白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唐老不免问道：“小苏怎么了？”
他连看都没看，国瓷这东西，他自认为没有苏白熟悉。
毕竟，苏白可是能从一堆碎瓷片里精准找出国瓷，并且拼好的人。
在场，论对国瓷的了解，唐老不觉得有人能超过她。
就算是放眼全国，可能也只有当年烧制国瓷的那批研究员中，依然在世的，或可比较比较。
“这彩绘碗，不是7501的国瓷。”苏白说道。
大掌柜没想到他们的镇店之宝会被说成是假的，这传出去他们这店还怎么在琉璃厂开下去。
这两只彩绘碗可是经由他们专家鉴定过的，就是7501的国瓷。
能保存这么完整的国瓷非常少见，这女的怕是都没见过吧。
大掌柜脸色很是难看，还是强扯着一抹笑道：“这位小姐怕是看错了吧？”
苏白拿着碗，一边看一边说：“碗内壁的彩绘图案是翠竹红梅没错，这些翠竹红梅看起来也是色彩艳丽，很是漂亮……确实是国瓷没错。”
大掌柜这才松口气，“你看，你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吓死我了。”
苏白却继续说道：“我没有说它不是国瓷，我说的是，它不是7501的国瓷。”
大掌柜急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白拿碗内侧亮给大家看，“说真的，确实很难发现，你们看，那梅花花蕊的地方……”
所有人全都看过来。
几位老人家早已带上自己的老花镜，或者拿着放大镜。
要不是苏白坚持，几人可能看得也不那么细致，现在一看，确实发现了问题所在。
梅花花蕊的中心，有两处隐藏很深的黑点，就跟针孔那么小，就像是自带的花心一般。
但是看了之后就会发现，那两点是有点偏离的。
苏白说道：“7501国瓷是容不得一点失误的，所以，这只碗绝对不是7501国瓷，但应该是7801国瓷。”
虽说7501和7801就只差了三年，但是两者的价格倒是差了不少。
“小苏眼力不错啊，东西也看得很准。”田老赞许道。
他们现在老了，说实话，这只碗的工艺真的已经达到了7501的级别，那点小瑕疵，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就是可惜了，7801的话，跌价可不是跌了一点点啊。”许老说着。
苏白拿起另外一只碗，随后笑道：“倒是有趣，这只碗是真的7501国瓷。”
众人震惊。
一套东西，一个真一个假，这还真是少见。
只有大掌柜默默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竟然有些松口气。
不懂就问，7501国瓷的价格是多少？7801国瓷的价格是多少？老铁粉们知道吗？
说真的，完全看不出差别。
再次说一声，苏神牛批
虞青钱：如果是7501的国瓷，以现在市面上的稀缺度，单单一只碗就能卖到二百万以上。
虞青钱：而7801的话就要大打折扣，不过这只碗能达到混淆7501的程度，几十万应该也是有的。
碗和碗的差距竟然如此大…
我都卖不出7801的价格，说多了都是泪
唐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真是给了苏白一个开门红。
他很是满意，笑着说道：“我们果然老了，还是得靠年轻人了。”
几位老头子不是看不出他的得瑟，都哼哼两声。
半晌之后，田老摆手，“7801我是没兴趣，也凑不成一套，你们谁要？”
“你看不上眼的东西，就推给我们？合着我们就是拣剩菜的呀！”张老笑骂起来：“小古，这东西收起来吧，另外再拿这件出来给我瞅瞅。”
“好嘞，张老稍等，我去去就回。”大掌柜急忙点头，合上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抱着走出去。
不久之后，大掌柜走了回来。
他手中多出了一个长颈的天球瓶。
这瓶子比较特别，上面的纹饰居然是比较少见的红色。
“乾隆时期的祭红天球瓶，请张老鉴赏。”大掌柜自夸道：“绝对是罕见的好东西。”
张老不为所动，反而盘着自己手上的貔貅，看向唐老：“老唐，要不让小苏继续看看？”
唐老笑着看向张老，两人眼神一交流，就非常有默契。
他也不客气，自家老朋友，就是来利用的。
唐老说道：“小苏啊，张老都开口了，你就代我们这些的老头子先看看。”
他说话时候都有些不忍心看大掌柜，
怎么老是撞小苏的枪口上。
没记错的话，天球瓶，这个也是苏白曾捡漏过的，还是她熟悉的范畴。
“好。”
苏白笑着答应，继续走到桌子边上，连系统检测都不需要用。
涉及瓷器，还是她经手过的范畴，真就靠自己就行了。
只见天球瓶是长颈的造型，瓶颈比较挺拔，管口相对较细。
通体是偏深的红色的，瓶身上没有任何的纹路彩绘装饰，是单色釉的样式。
几分钟后，大掌柜有几分急切地问道：“这位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
苏白沉吟道：“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仿品，仿得还算成功。”
“哦？！”
这时候，大掌柜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仅是意外，
不是惊怒，不敢置信之类的。
显然大掌柜是清楚这个祭红天球瓶的底细。
他一开始没有直接说出来，本以为苏白会看不出来，没想到居然被看穿了。
要知道，这个祭红天球瓶仿得非常成功，他都差点打了眼，最后还是几个专家一起研究，加上精密仪器的测算，才得知是仿品。
如果说看穿的是张老、田老他们，大掌柜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可苏白这样年轻，有这样的眼力，自然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之前国瓷的事情他更多觉得苏白是凑巧，这次之后，倒是明白，这苏白是真的有些眼力和手段了。
卧槽！！！这东西竟然是假的？
不是我魔怔了，为什么这种大型的古玩店也卖假货啊？
我一直以为，这种店都是有保障的。
擦，有点颠覆认知了。
我就问，古玩圈里面还有可以相信的吗？
有，你可以无限次相信苏神。
虞青钱：其实古玩市场的潜规则就是这样，你有眼里淘到好东西是你的本事，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却偏要淌这趟浑水，吃亏打眼交学费也是活该。
虞老师仿佛在说我。
这波扎心了。
虞老师：emmmm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大掌柜自然是不会轻易承认，反而争辩道：“这位小姐，你可要看准了。这只天球瓶整体线条细腻流畅，祭红的颜色也很正，胎底的乾隆年前标识明显，分明就是正正的祭红天球瓶，怎么说是仿品呢？”
“好，你说这是乾隆时期的瓶子对吧？”苏白问道。
大掌柜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对呀，我说的，就是乾隆时期的瓶子。”
苏白听到大掌柜的话，笑了起来，“日红月白，天蓝地黄，所以有祭红祭白祭蓝祭黄。这些瓷器大多为皇室祭祀所用，做工自然会繁复精致一些。”
“但是当时工艺也还是受限的，祭红的烧制复杂，往往几千个都出不到一个祭红，即便是成品，颜色也会相对深一点，很难烧出这样鲜明的红色。”
“也有可能出现精品中的精品，”大掌柜仍然在嘴硬，“不说祭红，前阶段拍出的一个祭蓝瓷盘，颜色也十分鲜明。”
“确实也有这样的可能性，”苏白笑着点头，继续分析，“可是那种可能性非常的低，你也说了，那个祭蓝的瓷盘，我记得好像是拍卖了将近两千万，而如果这个是祭红天球瓶，这画册上面的标价只要两百多万，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不过，这只瓶子胎体确实十分厚重，釉子也比较肥厚，俗话说神仙难断单色釉，倒也是真的。”
“就是我拿起来的时候，觉得这瓶子有点太过于死沉了。”
“这瓶子不大，重量却超了不少……”苏白点到为止，笑着说道：“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几位前辈指正。”
指定这件东西的张老走上来，稍微看了片刻。
看画册上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问题，所以让大掌柜拿上来瞧瞧，还真是。
张老忍不住笑骂道：“好了小古，不要丢人现眼了，赶紧把东西拿走。”
“小古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已经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所以专门拿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逗我们玩？”陈老淡淡开口。
他手上的矮桩狮头盘起来有研磨的声音传来“咔咔”响，一下一下砸在大掌柜心上。
大掌柜怎么敢啊，他现在比窦娥还冤。
前面两件东西都是两老点的，怎么现在的锅全都甩在他身上了。
委屈归委屈，大掌柜也不敢说什么，安抚着这几尊大佛，“各位老师啊，我就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戏弄你们啊。”
做人难。
做掌柜的更难。
做六个大佬面前的掌柜简直难如登天。
又是赔罪又是敬茶的，大掌柜总算把几位大佬哄服帖了。
与此同时，他转身看向苏白，忍不住惊奇道：“这位小姐好眼光，不知道入行几年了？”
说出来吓死你……
短短半年不到！
我们苏神那叫一个天赋异禀，和时间无关！！！
“额也没多长时间。”苏白含糊其辞。
唐老适时出来不尴尬苏白解围，“小古这是准备挖墙脚呢？我告诉你，小苏这实力，你们庆宣楼还真请不起。”
大掌柜还以为唐老是护着自己的学生，也没多想，笑笑。
一旁的许老也没在意，催促着古得美，“小古啊，别磨蹭了，赶紧去把真正的好东西那出来让大家看看。”
“几位稍等，我马上回来。”
说话之间，大掌柜不辞辛苦，拿着那只瓶子下去，几分钟后他重新返回贵宾室，把两只小黑碗放在桌面上。
大掌柜得意笑道：“婺州窑的木叶贴花碗，请苏小姐鉴赏。”
“婺州窑……”
霎时，几个老人家神色各异，大不外呼全都憋着笑。
怎么感觉，无形中有个坑等着苏神跳呢。
几位老师那笑憋得，注意身体啊。
是这两个碗有问题吗？
虞青钱：碗没有问题，是那人的说法有问题。
啥问题啊，我怎么没听出来。
虞老师快点解答。
解答1
虞青钱：留波悬念，小苏应该是能察觉出来的。
“苏小姐你看，这贴花碗的釉面是黑色的，黑色中似乎有开冰裂纹，非常的别致好看……”大掌柜滔滔不绝地述说起来。
唐老等人眼睛老辣，自然知道大掌柜这是设了个陷阱给苏白。
或是年少气盛为了赌一口气，他们倒是没有戳穿，想看看苏白能不能识破古得美设下的圈套。
无论大掌柜怎么巧舌如簧，苏白都没有收到影响。
她拿起其中一直黑色的小碗，仔细观察打量。
见此情形，几个老人家轻轻地点头赞许。
在古玩圈里，看东西的时候，最好是自己判断，其他人的话，除非是自己请来掌眼的可信专家，不然的话只能够信一两分，甚至最好不要相信。
毕竟卖东西的人，肯定是把自己的东西夸得天花乱坠。
就比如去店里卖水果，只要开口问老板，这水果甜不甜？老板肯定是脱口而出甜。
至于到底甜不甜，只有自己试了才知道。
要是轻易相信就买回去，那受骗的，可能就是自己。
苏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自动屏蔽了大掌柜的声音，专心研究手中的瓷器。
陶瓷专精4级的苏白观摩几下，就知道了其中的猫腻。
她笑了笑，放下黑色的小碗。
“苏小姐，东西怎么样？”看苏白放下东西，大掌柜连忙问道。
“确实不错。”苏白轻笑着点头。
大掌柜闻言笑了，心里瞬间舒服多了，看来苏白是没看出来。
然而，苏白接下来的话，却让大掌柜的笑容僵滞起来。
“碗内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油光水滑，碗底还有一大一小两片半交叉重叠的金色树叶，树叶脉络清晰。”
苏白伸出手指轻轻弹着碗身，就听到清脆的声音，“声音清亮，有如清泉一般，不愧是顶级瓷器——吉州窑的木叶贴花碗。”
苏白刚开始说的时候，大掌柜的笑容满面，可是听了两句之后，就发现不对头。
等到苏白把话全部说完，他干脆一脸惊愕，完全没有笑容了。
好半响，大掌柜回过神来，有些不死心道：“苏小姐，你没有弄错吧，我这个可是婺州窑的……”
“大掌柜，这可不是婺州窑的茶碗。”苏白摇头笑道：“婺州虽然也有黑色釉面的瓷器，但更多是的黑褐色，而且它的开裂处往往有奶黄色或者奶白色的结晶体析出。”
“而且不说这些，婺州窑很少会有木叶花纹，所以你在说的时候，也有矛盾。”
一时间，苏白就着婺州窑还有吉州窑的区别，更是提到福建的建盏，三者之间工艺特点一一列举出来，让大掌柜不得不服。
想坑我苏神，没那么容易。
苏神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还要配合他演戏，她真的，我哭死……
有点爽，苏神就是坠diao的。
刚刚百度回来，绝了，感觉苏神就是全能的百科全书啊。
苏神是怎么记下来的？是吃了叮当猫的记忆面包吗？
“小苏果然厉害啊。”潘老见状，有几分羡慕地看向唐老，轻声道：“老唐，这小女娃是你带出来的徒弟？”
“我可没这个本事。”唐老在心里嘀咕着，却没有认真解释，只是含糊道：“小苏是挺厉害的。”
其余几个老头也都投来羡慕的目光，饶是虚假的，也让唐老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苏白继续说道：“东西是不错，可惜就是其中一只茶碗的裂痕太大，不修复的话随时有可能碎裂，修复的话，那只碗的价值就会被压价很多。”
这也是大掌柜闹心的原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沉重很多。
唐老倒是不关心他的卖惨。
庆宣楼能把这东西收回来，那就肯定是不会亏的。
他淡淡道：“小古，庆宣楼是真的没什么东西了是吧？这都三件了，就没一件称心的。”
“就是。”许老也皱眉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到别的店铺看看，指不定能够淘到合心意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