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来得比天气预报说得猛烈许多。
十一月初，安城这个一冬也下不了五次雪的城市竟然飘起了雪花。
景泽珩迈出阳台后没五秒钟就又回来了：「梵音，下雪了，记得穿靴子。」
沈梵音茫然，点头。
下雪了？
这天真是古怪。
她听话地穿上长靴和软乎乎的长毛衣，吃过早饭后就裹紧羊绒大衣跟着景泽珩出了门。
盛华的气氛比昨天紧张得多，就连与e028项目毫不沾边的盛音都被牵连了，整个工作环境的气压都相当低。
苏沐低着头推开沈梵音办公室的门，她也不看人，张嘴就说：「沈梵音你个没良心的，是我那小办公室给不了你温暖了是吧？你见谁家的合伙人天天见不到面儿的？」
沈梵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侧头对市场部的总监说：「就这样，先把这几家店铺谈下来收拾好，然后咱们再进行下一步。」
「好的。」
市场部总监拿着文件离开，路过苏沐的时候还很客气地朝她微笑打了个招呼：「苏小姐早。」
苏沐丝毫不觉得尴尬，朝他挥挥手：「早啊，有空了来一堂玩儿。」
「好，一定。」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沈梵音这才问她：「这刮风下雪的你不在家里躲着，跑出来干什么？」
「约你啊，」苏沐兴奋地冲到沈梵音面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初雪哎梵音，咱们出去玩。」
沈梵音朝她翻了个白眼，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沐沐，麻烦你有点儿正事儿行么？我这一大堆的设计稿没画完、成品婚纱也没做完，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女强人人设了？」
苏沐特别有逻辑地反问：「我当女强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梵音疑惑皱眉，打量着她：「你最近是不是脑袋经常会痒？」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苏沐还真觉得头有些痒，她抬手挠了挠，问：「你怎么知道？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梵音：「长脑子了。」
苏沐：「……」
迎着苏美人哀怨的眼神，沈梵音自顾自低下头，拿出平板电脑画设计稿。
苏沐却不想放过她，趴到办公桌上拽她的手：「音音、音音！晚上有个小聚会，就咱们圈子里的几个人，你一起去呗。」
沈梵音头也不抬：「不去。」
苏沐：「你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沈梵音手一顿，笔尖画出了一道弧线。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苏沐：「那我要是非得逼你呢？」
苏沐当然是不可能真的跪下的，她嘿嘿笑着威胁：「那你不陪我去聚会，就陪我去逛街吧，咱们很久没有聚一下了啊。」
「我一周最少见到你五天，你还要怎么聚？」:
「可是你一周七天跟我的话题都只是工作！」
这话，沈梵音没得争辩。
最近工作多，她和苏沐之间的话题也基本都是围绕着公事转的。
苏沐看她不说话了，嘚瑟地叉着腰，朝她扬了扬下巴：「沈梵音，你是不是特别愧疚？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是不是……」
沈梵音：「没有。」
苏沐未说完的话被直接堵了回去。
她干张了半天嘴，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沈梵音在平板电脑上画了几笔，终于还是轻叹了口气，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人要见我啊？」
苏沐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略显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你平时也不爱去聚会，突然要拽我过去，是有人要找我么？」沈梵音放下笔，拿过奶茶杯喝了两口。
苏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很无奈。
「音音，你都快成精了。」
苏沐如是评价。
沈梵音回敬一句：「沐沐，你都快笨死了。」
事实证明，苏美人长脑子了，但不多。
以前，总有人想借着苏沐脑子不好这个事实接近苏家，从中套出点儿好处来，惹得苏爸爸和苏泽严防死守。
时间久了，那些对苏家别有居心的人慢慢地也消停了。
可沈梵音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口子会咧到自己这儿来。
她轻皱着眉头，问她：「说说吧，什么人、什么事，我先听一下。」
苏沐见瞒不下去了，便如实交代：「其实真就不是什么坏事儿，而且找我传话的人你也认得，是尹哥。」
「尹哥？」
沈梵音皱起了眉头。
她只认得一个尹哥，就是水街开杂货铺的那个。
可他要找自己，为什么还要通过苏沐来传话？
沈梵音再次向苏沐确定了一遍，得知还真的就是那个尹哥后，她疑惑问道：「他怎么找的你？」
「就前天，我逛街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了。」苏沐如实回道，「他问我一堂有没有意向要再开几家实体店，说有一个朋友想要与咱们合作，是老资格的地产公司了。」
「咱们之前不是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嘛，但是一直被各种事情耽误着就没有继续讨论，我想着见一下他的朋友也不错，就想找你来一起去。」
沈梵音靠到椅背上，轻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们现在并不太需要做实体店呐，网店的销售就很不错，而且成本也更低……主要是成本低。」
一堂的时装线与盛音的定位不同，盛音最终一定会进驻高奢圈，所以就算赔本赚吆喝也得开实体店，可一堂的时装线走的就是快销亲民的路子，加大成本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苏沐连连点头：「我知道，但是你知道的嘛，我不太会拒绝人，就加了尹哥朋友的微信，这两天与他聊了几次，感觉思路都被打开了。」
苏沐说着，兴奋地拿出手机，直接让沈梵音看她和那个人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没什么劲爆的，都是工作的事。
可沈梵音看着，总感觉不太对劲。
苏沐给这个人的备注是楚浩翔，他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信息——
一堂只做低端市场可惜了，应该再开出来一条轻奢时装线，以后甚至可以进军高奢。
楚浩翔的话术很精湛，言语间都在恭维沈梵音，惹得苏美人傻呵呵地连连附和，比自己被夸还开心，顺着他的话就走远了。
沈梵音耐着性子一字一句仔细看完，最后把手机还给苏沐，皱着眉头说道：「沐沐，我必须得告诉你，如果一堂再开拓一条时装线，我是根本不可能忙得过来的。」
苏沐的笑僵在嘴角，她愣了好一会儿，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对哦，你又不是哪吒，根本忙不过来呀！」
她有些苦恼，扁了扁嘴说：「可是我觉得，这个楚先生说得挺有道理的。」
「是啊，挺有道理，就是不现实。」沈梵音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昨天盛音刚刚确定下来十家店铺的选址，今天市场部总监跟我说，公司计划的装修投入，平均一家店面得在五百万以上。」
「而且，衣服的选料成本也高得离谱，还得有翟先生这种身份地位的老前辈坐镇。」
沈梵音拍了拍苏沐的肩膀：「沐啊，你确
定你砸得起钱？」
现在的市场上，已有的高奢品牌基本都是有百年历史的，想要在这里厮杀出一席之地，要么是设计师才气惊天，要么就是有资本，烧得起大把的钞票。
苏沐掰着指头算了又算，嘴硬地说：「硬要砸的话，我也是能撑一撑的。」
她和沈梵音的创业计划中，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跟家里拿了些钱，算作启动资金。
而之后的所有投资，都是她和沈梵音扛下来的。
她不想再跟家里要钱，这是她这个商界新星的担当和底线！
「我听说过一句话——」
沈梵音看着她，缓缓说道：「不管你想要投资什么行业，你都得确保你的手里有一个天塌了都会安稳赚钱的项目赖以为生。而这个项目的根基就是你的底线，绝对不能动。」
苏沐抿着唇，皱着眉，琢磨着。
沈梵音又拍了拍苏沐的肩：「沐沐，如果硬要给一堂开一条轻奢时装线，就算咱们凑钱搞定了前期投入，那也一定会对现有的时装线有所影响，最起码，我不能专心画设计稿了，会影响到它的正常发展。」
苏沐若有所思，没答话。
「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别想这事儿了，至少现在不要想，或许等以后，我们能找到一个可以接手的设计师，到那时我们再做。」
苏沐依旧不说话，眉头皱得有些紧。
沈梵音感觉出不对劲儿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沐沐？」
这姑娘刚长出来的脑子不会又死了吧？
苏沐猛地回过神来。
她满眼惊讶地看着沈梵音，声音拔高了八度：「音音！我刚才反复琢磨了八遍你说的话，你那句鸡汤里竟然没掺毒！」
沈梵音：「……？」
苏沐一把抓住沈梵音的手，担忧不已：「音音，你是病了么？还是你的嘴不受大脑控制了？」
沈梵音：「……」
「音音，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你变得已经不像你了！你这算是「出走半生，我终于成为了我最讨厌的人」吗？」
沈梵音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她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刚才那句话，不是在熬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