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真的能喝酒吗？
餐桌前，方露露沉着冷静地端起酒杯，她的对面，白轲正在用湿毛巾擦手。
半小时前，她拉着白轲从宿舍楼一跃而下，感受了一把跳楼的快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没等他掉到底就把他抱起来了，再然后，他们就落在地上，正正常常地走出了校门。
再然后她就打了个车准备去吃饭——不是地边摊，她特意选了一个商场，准备随便吃点炒菜料理之类，白轲也没反对，只是在出租车快到达地点时，很自然地让司机停下了，问她“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要不要试试？”
方露露也就同意了，其实她无所谓，吃顿饭而已，便宜的话她能付，贵的话就喊白加来领人，那可是6阶治愈者，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亲外甥因为一顿饭被扣在酒店刷盘子。
于是他们就径直走进了一家独立于商场旁边的大饭店，还和门口的迎宾要了个包间。
一个穿着染血的睡衣睡裤，一个全身加起不到500块，却同样淡定地翻着根本没标价格的菜谱，一人点了七八个菜。
至于为什么点酒……呵，谁知道这个世界的酒竟然是绿色的？她还以为是黄瓜汁……
方露露陷入沉思，除了小口喝酒，竟然无从下手，光是餐具就有18种，好几种刀叉筷也就算了，还有剪子锤子夹子镊子，再加上陆续上来的一碟碟散发着充沛能量生菜、会动会发光的生肉……是这个世界格外先进吗？还是她在上个世界就孤陋寡闻了？
配着头顶悠扬的乐声，屋内特意调高的风元素浓度，这顿饭已经不是不接地气，而是直通地府。
“……你平时都是吃这种？”
方露露忍不住问，先不提盘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反正绝对是地球上从没见过的品种，而且都是生的，谁敢吃会动还发绿光的生肉？她就问，谁敢？
“都是给你点的。”白轲却说，有条不紊地擦了擦手，指了指最边缘的那几盘看起来最正常的菜，“我只能吃这种，不含能量的。”
我也想吃那种！方露露很想呐喊，但这毕竟是高档场所，她也就默默忍了，毕竟刚刚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珠光宝气穿着礼服，女生一个个的都香肩半露，男生也个个西装革履，唯独他俩……额，真的就是格格不入。
“好吧，我其实没吃过这种东西，是为了方便能量吸收吗？”方露露直接摊牌了，她也不再研究那些餐具怎么用，手指一指，风灵力拖着一片巨大的——比她的脸还大的生菜飘起来，直接飘到了她面前。
这餐厅也是绝了，宁可放那么多餐具，也不肯给一副一次性手套，是看不起用手吃饭的客人吗？
“是的，理论上你只能吃那些，你是单纯的风属性，体内能量不饱和，多吃点有利于你进阶，没吃过也没关系，星联盟的食堂都是这样的，老师会根据你的体质配菜。”
白轲更直接，没有一点形象包袱，直接把他看上的那盘清炒蔬菜端走了。
“看起来不好吃，还不如我的鸡腿呢，”方露露又一指，把那片生菜丢了回去，怀疑的问他，“这些不会是你给我给我配的餐吧？”
白轲一愣，“……你不喜欢？”
方露露无语，她怎么可能喜欢，她想吃的是大餐，火锅烧烤烤肉，结果却是能量餐。
“如果这是约会，我会给你打0分，”她毫不客气地说，“如果这顿饭你敢让我付钱，我就把你留在这里刷盘子，再也不管你了。”
噗，白轲没忍住笑了一声，“是吗，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不满意，可惜我想吃也没法吃，还以为你会喜欢。”
他垂下眼，看着方露露哽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开心。
开心，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过罕见了，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什么感觉，但如今又觉得很自然——似乎很轻松的就能开心起来。
对于常年被病痛折磨的白轲来说，这种不够强烈的情绪可以轻易掩盖，他的表情还是寡淡平静的，静静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人的本能是慕强怜弱。
白轲看着盘子里的蔬菜，耐心的把它分成四份，其实他一点都不饿，放在平常一口也不会吃，但现在却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着。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精英？从小优秀到大，”方露露一直盯着他看，忽然就有点理解了，“连吃饭都精打细算，那你的屋里怎么那么乱，好吧，也是，人都要死了，的确顾不上那些，那我就明白了，你的人生被打乱了，再也没法像过去那么优秀了，你又不像我一样甘心躺平……的确，活着真没意思。”
白轲愣了一下，又没忍住笑，“哦，原来你明白了，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可以考虑听。”方露露皱着眉也开始吃，她发现自己刚刚想多了，白轲根本不在乎她用什么工具吃，他自己也没严格执行什么餐桌礼仪，也许那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东西，这就只是一顿便饭而已。
是的，只是稍微贵一点而已，本质上还是一顿饭，不管是身着华服还是T恤卫衣，不管是用筷子叉子还是锤子，感受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好吃，难吃死了。
不过能量的确挺充沛的。
方露露用叉子戳着菜叶子开始啃，和冥想不一样，菜叶子里的能量顺着食道直直往肚子里灌，浓度和质量都非常感人，入口即溶，就好像神丹妙药，虽然味蕾是吃了个寂寞，但如果打开面板，方露露怀疑自己的御风术熟练度正在疯狂up，每咬一口下去都是1……
“你对我好奇吗，但其实我很没意思，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理由。”
白轲停下动作，看着她说，“和你想的差不多，我只是生在了那样一个家庭里，从小学着那些，吃着这些，然后忽然有一天一切全变了，告诉我此路不通，换你你甘心吗？”
“……还行吧，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方露露也停止啃菜叶子，“如果你要听实话，我不是说我脑子坏掉了吗？是真的坏掉了，我是在考试中觉醒的，真的是全忘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坐在考场里，大家都在答题，我一个字儿也看不懂，选择题编完就没事干了，还告诉我十几天后就中考，连特招考试都过去了。”
“学习很难的，反正躺平了也死不了，承认自己是普通人就那么难吗，要不是因为……我早就躺平了。”
是的，要不是因为穿越了，她早就躺平了，随便找个高中上完就去打工了。
方露露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遵从了心意，站起来一伸手，把白轲给他自己点的却一动都没动的炒饭端过来了，“……对吧，生活本来就够难了，所以还是吃点自己想吃的吧，等我需要减肥的时候再吃生菜。”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对你抱怨？”她塞了一口炒饭，问。
“……不，你没有抱怨，说的很有道理。”
白轲静了静，伸手端了一盘灵气四溢的尾蚝肉，他已经好久没吃过带能量的食物了，反正今天刚治愈过，吃一口就吃一口吧。
然而这一口下去后，他的头发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白光，嘴唇玫红发紫，脸色更白了，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这点疼还没事，白轲恍若无觉，本来还想再吃一口，却口感不对，再抬眼才发现叉子上的尾蚝肉换成了普通鸡肉块，不由失笑。
……这算关心吗？应该算？
他满意地推远了那盘尾蚝。
“但我觉得你说错了，我不是精英，你才是，我没有任何天赋。”他说，不在意地晃晃叉子，把那块鸡肉吃下去了。
方露露哼了一声，这家伙，漂亮程度与麻烦程度成正比，竟然当着她的面自残。
“所以我们两个没法互相安慰，根本没法共情，我觉得你挺优秀，你却觉得你自己垃圾，互相扯短处没意思，安慰人不是我的特长，我们还是都闭嘴吧。”
她可不想emo，白轲脑回路坏了，她不能跟着他的思维走。
没错，赶紧吃完想办法甩掉他，她可没法带着这么个打不得骂不得还不敢怼的祖宗。
“赶紧吃，”她瞪他一眼，殊不知自己气鼓鼓的样子在后者眼里十分可爱。
“吃完后呢？”白轲状似不经意地问。
“上天。”
“上天？”
“是的——赶紧吃你的吧，别废话了，不然我就让你上天，与太阳肩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