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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是大鹅村老钱家的人,更是大鹅村出了名的讨人嫌。
父亲钱方海以卖豆腐为生,因为点出来的豆腐嫩滑可口,闻名乡里,还算有些小钱。
只是这豆腐生意也不好做,种豆、收豆、制豆腐,不管是哪一样都不容易。
因为雇不起人,钱方海都是自己做,常常天不亮便起床,夜里也要干活儿到很晚。
钱方海的妻子走的早,过世时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一个人支撑豆腐坊,还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又当爹又当娘,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儿子们都长大了,却因为拿不出钱来给儿子们娶亲,四个儿子都对他心生怨恨。
平日里做事不认真,常常出错,害得自家豆腐坊名声坏了也就罢了,还常常在外头闲逛混日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姑娘家肯嫁过去?
可他们却不觉得,只认为是作为父亲的钱方海没用,不像别人一样有钱,否则他们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钱方海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便把豆腐坊交给了儿子们。
可四人不是经营的好料子,手艺也没学到,弄得是一塌糊涂,名声臭了不说,差点儿豆腐坊都保不住了。
钱方海一气之下生了病。
近两个月来一直卧病在床,可四个儿子全然不管不问,只任他自生自灭。
还是乡亲看不下去,时常给些吃的,才让钱方海免于饿死。
终于在几天前,钱方海撑不住了,临走前将自己攒下来的钱交给儿子们,让他们给自己置办好身后事。
谁料四人根本没这个想法,只想把钱据为己有。
不仅所有的丧葬用品都是最廉价的,而且连送丧班子都没请,丧事办得极其简陋。
最重要的是,连钱方海已经买好了的含口因为镀了层金,都被他们给卖了换钱!
这让钱方海怎么能甘心?
他含辛茹苦地带大四个孩子,一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想死的时候能够体面些,也好有些慰藉。
可这些不孝子,却连他最后的一点心愿都没有满足……
钱方海心中不甘,要下葬时便生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搅得家宅不宁,四个儿子本想草草了事,可奈何怎么也办不好,一气之下把棺木砸了。
事后,他们转念一想,还能借此机会讹上一笔,说不定不仅能要到钱,还能换口好棺材,于是才起了心思,找上了刘财。
可刘财做的棺材哪怕是最便宜的,用料做工也都是极讲究的,怎么可能出那样的事情?
平白栽赃,无故讹诈,刘财自然不肯给钱,这也就有了方才世子和点苏进门时看到了那一步。
说到底,是他们四人自己造孽,钱方海心有不甘,当然不肯入土为安了。
世子听完,忍不住道:“这四人,怎会如此大逆不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男人带大四个孩子,还要做事养家糊口,足见其中艰难。
他们作为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体谅父亲,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点苏耸耸肩,“说到底,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世子便问:“莫不是这钱方海年轻时做了什么恶事,这都是他的报应?”
点苏点点头,“这钱方海自己也是个不孝的,当初他的父母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他这么个儿子,当宝贝似的养着,什么都惯着,便越发无法无天,就连三个姐姐都嫁出去了,还要给弟弟娶媳妇攒钱。”
“可父母老了以后,钱方海却让三个姐姐赡养,自己继承了豆腐坊,全然不管二老的死活。等父母故去后,钱方海更是全然当做没这回事,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当时,钱方海凭着手艺好,用豆腐坊也挣了不少钱,可他嗜酒如命,年轻时脾气又不好,对妻子也是动辄打骂,以至于妻子生完第四个儿子后身体亏虚,没多久就去了,留下四个孩子跟着他。”
“本来以他的条件,想再娶一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人人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没有人敢嫁给他,所以钱方海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了。”
世子轻叹一声,“如此看来,还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点苏道:“世子又感慨起来了。这样的事情,世间何其之多?只是这四个儿子也确实忒不是东西了些。”
钱方海虽然不算个好人,但却也是个好父亲,他对四个儿子从不偏颇,一直尽力让他们过上最好的日子,从不苛责打骂。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父亲,却偏养出了四个报业子,真真是让人扼腕。
说到底,自己就是个不孝的,儿子自然有样学样,也怪不得旁人了。
世子就道:“你放心,我只是感慨一二,绝不会是钱方海那种禽兽不如之辈,连做人的根本都忘了。”
点苏就笑。
世子真是单纯可爱。
若世子真是那种人,她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哪怕遇着了糟心的事儿,点苏逛街的兴致倒也没被掐了去,仍旧与世子去街上走。
二人出了铺子,没多久,正好碰见赶集来的宋家婶子,便上前去打招呼。
婶子见了二人,先是同世子行礼,才同点苏道:“你瞧,我才想着你喜欢吃我做的玉米烙,正要去河东寻你去,就在这儿碰见了,真是巧了。”
点苏听了,欢喜道:“难为婶子记得我好这一口,还专程与我送来,辛苦婶子了。”
宋家婶子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捏了捏点苏的脸颊,发觉她清瘦许多,又有些心疼地道:“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婶子做的玉米烙多,都给你带上,回头热了吃,味道也是极好的!”
点苏听了,心中感动,却也知道婶子是来卖东西的,不好全拿了,只拿了几块用油纸包了。
世子见了,便从点苏手中顺手接过来。
宋家婶子却是不肯,不由分说地把挎着的篮子塞给了一旁跟着的侍卫,道:“听说你走先病了一场,上回回去商量婚事,怀王等人都在,也没好问你。这会儿得了机会,婶子免不得啰嗦几句,你莫要嫌弃婶子。”
点苏一边扯着宋家婶子的手,往她袖子里塞枚碎银进去,一边摇摇头,“当然不会。”
宋家婶子小时候待她极好,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她又不是拎不清的,怎么会计较这点儿。
宋家婶子便细细地叮嘱了点苏一番,她平日里的一些忌口、小毛病全都仔细地说了,就怕点苏如今搬到河东住,身边没了他们这些人,照顾不好自己。
点苏知道婶子是为她好,便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世子见点苏这样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只觉心痒难耐。
等宋家婶子一走,世子就抬手在点苏脑袋上揉了一把。
“苏苏好乖。”我好喜欢。
点苏一回头就对上了世子那含情脉脉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发软。
世子好勾人啊……
她坏心眼地想,这样温柔的公子,咬一口要委屈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