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换位思考，对卫仲媗也无法腹诽。
如果自己处在卫仲媗的位置，又当如何？又能有什么选择？
当时就算她违抗师命，也会有黑宇宙的其他人出手屠杀。
死的人只会更多，波及只会更大，结果只会更坏，又有什么意义？
无解！
卫仲媗站起来，看着茫茫虚空。
“任何生灵都有魔念，心中都有阴影。就是号称大光明神的神帝，也无法避免。”
“为了成就神帝之位，每位神帝都必须斩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摒弃邪我。”
“师尊亼囙，聚集十二位神帝的邪我于一身，开创黑宇宙，神通盖世，法力无边。”
“若非祂被囚神狱，光明世界早就灭亡了。”
“可即便祂没有自由，祂的意念也能支配七大弟子，图谋三界，布置深远。”
“三界越是太平强盛，神帝布置的神狱禁制就越是坚固，祂就越是难以出狱。所以——”
她转头看着洛宁：“你要继续干下去！我当年完成不了的，你要继续做！”
她说到这里，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师尊啊师尊！光明生黑暗，黑暗生光明！万古人心，岂能百世不变？”
“没有自由的强大长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就算能随心所欲的作恶，又能痛快多久？”
她指着虚空，“生生世世，岁岁年年，我因你而生，因你而活，因你而死！”
“哪怕我修炼到合道，也是世代为奴！世代为奴！”
“凭什么？”黑世尊张开双臂，“就凭你创造了我，我就要永远为你而活？永远是你的木偶？”
“我为何不能为自己而活？”
“师尊，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你能给么？”
“你给不了啊。”
“师尊，你最好还是在神狱中坐牢吧，最好永远不要出来。”
她的神色充满讥讽，“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想要自由？他们…都想！”
“有的人，这一生不反抗你，下一世也会反抗你。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反抗你。”
“你知道，我们迟早都会反叛。所以你让张苍语等七人为奴，想把他们变成新的七弟子，预备取代我们，是也不是？”
“等到这七人成功合道，就能成为黑宇宙新的七大天主吧？”
“祅禘、幕天、龘君，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急了。”
“为了表忠心，他们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执行你的指令，希望不被取代，不被你抛弃。”
“可是我却知道，哪怕祅禘他们再听话，最后还是会成为你的弃子。”
“师尊，我可是你第一个弟子啊。谁能比我更了解你？”
“是也不是？”
卫仲媗显然不是在自言自语，她是在回应亼囙的意念，对她的师尊说话！
或者说，彻底摊牌！
她说到这里，虚空中忽然阴暗无比，一股难以言喻、无法感知的遥远意念，冥冥而来！
似乎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一种恐怖的怒意！
强大的卫仲媗，在这遥远的怒意之下，也霎时间脸色苍白。
可她还是无所畏惧的笑道：
“师尊，你终于发怒了么？你是黑宇宙的主宰，可是极少发怒的哦。”
她的神色有点痛苦，“你想抹除我，却又做不到，是不是？”
“告诉师尊一个好消息，光明宇宙有可能会出现第十三位神帝，哈哈哈！”
“倘若真出现第十三位神帝，你的黑宇宙可能会毁掉啊。”
远古时代，黑宇宙就有一个可怕的宇宙谶语：
“若是能出现第十三位神帝，黑宇宙会毁灭。”
可是龙娲娘娘寂灭好几百万年了，再也没有出现第十三位神帝。
黑宇宙也就没有毁灭。
卫仲媗说出这个，那遥远之极的虚空怒意，变得更加强烈了。
洛宁这个局外人，此时都为卫仲媗捏把汗。
她竟敢公开对亼囙叫板！
化蝶蓁蓁（媓姤）和慕容灵贝（娑婆）虽然也弃暗投明，却没有直接和亼囙喊话叫板。
可是，那位神狱中的黑宇宙主，似乎此时真的拿黑世尊没办法！
因为卫仲媗此时躲在她自己的道劫之地，因果牵引很深，天地禁制强大，极大削弱了那位主宰的意念遥控。
卫仲媗的道劫之地，反而成为她的庇护所。
只要卫仲媗不离开伶国遗址深处，身在神狱的亼囙，就很难通过意念将她抹除。
这也是卫仲媗敢直接和亼囙隔空叫板的原因。
洛宁听到第十三位神帝，不禁心中一动。
不会就是我吧？
卫仲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洛宁差点跳起来。
“洛宁，你很可能就是第十三位神帝！”
“你如今已经是大罗金仙，又是伶道之主。只要愿力足够，神格完全可以继续提升，合道没问题。”
“你若能初步融合三界，消弭仙界纷争，有了这个大功德，合道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合道之后，若能真正融合三界，恢复远古大仙界，你就真有可能成就神帝之位！”
看见洛宁要说话，她伸手打断道：
“你先听我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凭空胡诌，你要牢记在心。”
“黑宇宙的人会亲自出手，接下来仙界只会更加混乱，仙帝回来也没用。”
“第一步，你必须先拿到朱雀仙洲，保住朱雀仙洲不乱。再以朱雀仙洲为基，收集三界愿力。”
“若是保不住朱雀仙洲，你没有足够的仙愿力来源，合道根本不可能。”
“你不能合道，龘君蚕再世若是回来找你，你还能再侥幸战胜他么？”
“要保住朱雀仙洲，你必须要有天盾阵母。姬姜这次带你进来，是不是想找我的天盾阵母？”
姬姜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道：
“师尊明鉴，弟子的确想带洛师弟找到师尊留下的天盾阵母。”
“弟子以为…以为师尊不要了。”
“哼，真是女生外向。”黑世尊冷哼一声，“天盾阵母这种宇宙胎膜，谁会不要？”
“你们不用找了。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
说完，手中就出现一块灰色的浑沌碎片。
这灰色的混沌碎片带着一种鸿蒙气息，就好像整个星空都蕴藏其中。
“洛宁，这天道阵母，如今整个八荒，应该也找不到第二块了。”
“如今我就送给你，让你布置天盾虚空阵，保护朱雀仙洲。”
“有了天道虚空阵，就是合道强者，也无法潜入朱雀仙洲，你自可保一洲安危。”
洛宁有些激动的接过天盾阵母，“谢…卫师！”
卫仲媗道：“我根本不能离开这里，还不能轻易出面，大多数时候是在沉睡，否则就可能被亼囙抹除。”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主要就靠你们自己了，我帮不了你们太多。”
“洛宁，我如此帮你，只不过是想要自由，不愿世世为奴。你若是真能成就神帝之位，我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
洛宁点头：“若我真的能成为神帝，一定帮卫师恢复自由，斩断亼囙的控制。”
“还有媓姤和娑婆，她们二人也弃暗投明了。”
卫仲媗笑了，“我早就知道，她们两个会这么做。我们其实也在赌。”
“祅禘和幕天他们不敢赌，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洛宁心中沉甸甸的，问道：“可是亼囙…不会真的脱困而出吧？”
卫仲媗眼睛一眯，“神狱…困不住祂太久了。等祂一出来，就是黑宇宙的全面降临。”
“只有神帝能阻止祂。若没有第十三位神帝出现，三界沉沦就是必然，谁也无法阻止。”
“祅禘、龘君他们，不相信会出现新的神帝，自然有恃无恐，死心塌地。”
“不过起码暂时，我师尊无法脱困而出。你最应该提防的，是祅禘、幕天、龘君这三人。”
洛宁道：“白世尊呢？说起来，白世尊唐药师，还是我的外公。”
他知道，亼囙七大弟子，黑、白世尊并列第一，都是祂的大弟子。
无论是实力还是资格，白世尊都不比黑世尊差。
“白世尊…”卫仲媗神色玩味，“这是七大弟子中，城府最深、最难蠡测的一个。”
“我能看出祅禘、幕天、龘君不敢反抗师尊，只会死心塌地的为虎作伥，一条道走到黑。”
“也能看出媓姤、娑婆迟早会反抗，心中渴望真正的自我。”
“可是我却看不出来，白世尊的真正心思！”
“白世尊唐药师，是我唯一看不透的人。他可能最忠于师尊，也可能最恨师尊，还有可能在骑墙。”
“他的真正态度，不到最后时刻，连我也难以判断。”
“此人你当然也要提防。”
“还有七人，你也要多加小心。”
洛宁明白了，“卫师说的可是张苍语等七个前任宫主？”
“不错，就是这七人。”卫仲媗点头，“八千多年前，他们因为推算到亼囙的存在，受到亼囙的制裁。”
“亼囙的意念支配潜伏仙界的龘君蚕再世，以及祅禘、幕天，还有暗中投靠的安九谟，四人联手制住了七位宫主。”
“七个宫主被抓到黑宇宙，然后又根据亼囙的意念，送到宇宙深处的神狱天，陪伴亼囙为奴。”
“八千多年过去了。张苍语等人本就是大罗金仙，资质绝顶，加上成为亼囙的奴隶，只怕已经合道了。”
“他们七人可能已经合道？”洛宁讶然说道，不禁毛骨悚然。
祅禘等人已经很难对付了，若是再多出七个合道修为的强敌，那……
黑世尊的星眸也不禁露出担忧之色，幽幽说道：
“这个可能性极大。我对师尊很了解，祂是个极端无情，极端理性的存在。”
“明知我们七个弟子越来越不可靠，祂又被困神狱，怎么可能没有预备手段？”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选择七个苗子，培养为新弟子，将来取代老弟子。”
“张苍语等七人固然是奴隶，我们又何尝不是？只要张苍语等人甘心为奴，亼囙就能帮七人突破，成为合道强者。”
“八千年的时光，够七人合道了。”
她的脸色很是凝重，“若无意外，张苍语等七人肯定已经合道！”
姬姜忍不住插话道：“师尊，若是如此，那我们的敌人，岂不是最少有十个合道大能？”
卫仲媗点头：“所以你们必须要用天盾阵母守住朱雀仙洲，防止合道强者侵入。”
“合道的实力虽然在八荒受到很大压制，却也需要几个大罗仙联手才能抗衡。朱雀仙洲总共才有多少大罗仙？”
“更别说，他们一定还有其他大罗仙当走狗。”
“说不定，如今的八荒仙界，已经被张苍语他们渗透了。”
“咳咳…”洛宁听到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太难了啊。
卫仲媗看到白发苍苍、脸色灰败的洛宁，取出一颗黑色的丹药。
“你燃烧了太多的生机精血，元气大伤，本来最少百年才能恢复。”
“可你运气压真好，遇见了我。”
“这叫初元大神丹，乃是神级丹药，不但能让你恢复，还能助你魂魄升级。”
“这种丹药，就是黑宇宙七大弟子，也不是人人都有。我也只剩下这一颗了。”
说完，丹药就飞到洛宁手里。
洛宁一接触到丹药，道韵顿时不再凌乱，整个元神都舒适起来。
“谢卫师！”他欣喜之下，想都不想就吞下了初元大神丹。
他有伶道珠，知道卫仲媗没有骗他。
真要害他轻而易举，又何必如此麻烦？
果然，初元大神丹一吞下，差不多油尽灯枯的洛宁，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勃勃生机！
他的头发，再次变得乌黑油亮。
原本有点佝偻的腰背，也再次笔直如剑！
不仅如此，就是元神也更加凝聚，魂魄能感知到在慢慢变强，触摸到更高一层的天魂境！
洛宁心中惊喜。他肯定，只有仙愿力足够，他的魂魄立刻就能提升到天魂境！
这一颗初元大神丹，不知道省了他多少年的工夫。
姬姜和兰泽看到洛宁恢复如初，都是神色欢喜。
“你不用谢我，只当是个交易。”卫仲媗笑道，“还有一事，等你守住朱雀仙洲，就可以去神帝墓园大明墟了。”
“你是伶道之主，应该能进入大明墟深处，就在那里…合道！”
“换言之，如果你能成为新的神帝，就一定能进入大明墟。如果不是，进入也是死。”
洛宁苦笑道：“卫师是要以此判断，我到底能不能成为新的神帝？”
卫仲媗毫不掩饰的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个检验。若是你死在大明墟，我也早做打算。”
“你若是合道，那里也是最合适的地方。八荒仙界，已经无法合道了。”
洛宁很是无语，“好吧。适合的时候，我会去一趟大明墟。”
“好自为之，走了。”卫仲媗说完就转身离开，走向云袖宗的废墟。
“没有好消息，不要来此打扰我。”
说话间，她的身子就没入断壁残垣之中。
直到她离开，三人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好，不但没有危险，还得到了好处。
强大到令人绝望的黑世尊，居然变成了己方阵营的人。
“洛师弟，我们去找安九谟藏的东西吧。”姬姜说道。
洛宁点头，“好。兰泽师妹，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