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召已经失联了两天。
商领领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班,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反常,甚至能冷静地安慰陆女士,说景召一定会想办法给家里报平安。
二十六号的上午,殡仪馆接收了一具需要修复的遗体。往生者是要债公司的员工,要债的时候被债主残忍砍死,债主已经伏法,因为尸检占了时间,尸体腐坏很严重。商领领和老裴一起,花了四个小时才完成修复工作。
商领领从修复间出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一个人。
她问周姐:“家属没来吗?”
“王先生父母都不在世,也没有成家,联系不到家属,不过来了一個同事,刚刚还在这。”
往生者姓王。
王先生是个可怜人,脚有点跛,也没有文化,一直找不到工作,为了糊口,只能去帮人要债。
商领领提起她的工具箱,往清洁室走,修复用过的工具要尽快清洗消毒。
去清洁室要经过洗手间。殡仪馆很安静的,男洗手间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不止把手脚都给缝上了,我们老板还请了法师呢。”
男人站在便池前,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放水一边打电话:“那老头迷信得要死,怕王七的鬼魂回来找他。”
“要找也是找我,本来那笔账该我去讨,我说我要陪女朋友去打胎王七居然信了。何秦那种人,要让他把钱吐出来,不是要他的命嘛,王七也够傻的,居然还真去。”
水声停了,男人抖了抖:“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引得男人大笑。
“哪有什么鬼魂,要是有鬼魂,我还能活到现在?”
他拉上裤子拉链,一转身,看到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
长头发,是个女的。
男人看了一眼门上的标志,是男厕所没错啊。
“你谁啊?”
商领领呀。
“我刚刚缝好了王先生的遗体。”商领领还戴着口罩、手套,殡仪馆的厕所里冷气很足,幽静幽静的,有她的回声,声线很甜,甜得瘆人,“我们遗体整容师是可以和往生者交流的,王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她慢慢地说,“他会来找你的。”
啪嗒一声,男人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商领领放下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来一把沾了血的刀子,那是她用来修复遗体用的,类似于手术刀。
“你、你你干嘛?”
男人腿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殡仪馆就是个很吓人的地方,还有,商领领不开心的时候也很吓人。
她握着刀子,弯着腰,歪着头,盯着男人:“就是你们这种败类太多了,才害得我家景老师到现在都回不来。”
男人本能地后退,撞开门,缩进了隔间。
周姐在办公室,突然听见一声叫声。
同事小彤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声音是从男厕传来的。
周姐立马跑过去,推开隔间的门,就见商领领手里拿着把工具刀,而且手已经高高抬起来了。
“领领!”
商领领回头。
周姐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口罩外的半张脸表情又阴又沉。
“快把刀放下。”
她看得出来,商领领的情绪不太稳定。
商领领表情好像怔了一下,然后放下手,眼睛弯了弯,对周姐笑:“他对往生者不敬,我跟他开玩笑呢。”
伤了人景召回来会生气的。
商领领把刀上的血蹭在男人脸上,语气很好地说:“要安安静静地滚。”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商领领拎起她的箱子,要去洗工具了。
周姐跟上去:“你怎么了,领领?”
她像个没事人:“没怎么。”
周姐心细,知道商领领情绪不对,便和左馆长说商领领身体不舒服,其他的没说。
商领领或许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周姐被心里的想法震惊到了。
当天,左馆长就给商领领放了假。
不过商领领没有回家。
傍晚,方路明接到景见的电话,景见说商领领不见了,让方路明帮着找。
最后是商请冬在帝昌机场找到了商领领,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行李,也没有机票,就那样坐着,路人的行李箱撞到了她她也没有反应。
商请冬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姐,我带你去维加兰卡吧。”
商领领瞳孔动了动,看向商请冬。
“我带你去找他。”
她声音低低的,有无尽的害怕和难过:“万一找不到他呢?”
“那就一直找。”
她脑子里有一千万一万种坏的结果,她不想胡思乱想,可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万一他处境很困难,我去了会拖他后腿怎么办?”她无比地纠结。
商请冬什么都依着她,轻声细语地哄:“那我们偷偷去,不让害他的人知道。”
她眼睛里的光一下明、一下暗:“不去了,我去了他会分心。”
“那就不去。”
“可万一他伤得很重在等我怎么办?”她反反复复,慌张无措,忍了好久,眼圈红了,无助地看着商请冬,“请冬,我怎么办呐?”
突然有人走过来,停在了商领领旁边。
商请冬立马站起来,警惕得像只严防死守的刺猬:“离我姐远点。”
“商领领。”
商领领抬头。
岑肆曾经假想过,如果景召死外面了,他一定要趁虚而入,总要试一试,管景召是真死还是假死。
但商领领晚饭没吃,估计午饭也没吃。
岑肆说:“你请我吃一顿饭,我告诉你景召的消息。”
三月,初春。
看内容下载爱阅小说app,内容已在爱阅小说app,网站已经不更新内容。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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