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第一百六十四章 近朱者赤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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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近朱者赤


更新时间:2017年11月29日  作者:烽火戏诸侯  分类: 玄幻 | 奇幻 | 烽火戏诸侯 | 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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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童抱着一大捧古书跑出阁,看到这一幕后,望向陈平安的眼神就有些惧意。

与此同时,从天空摔一位青小童,衫褴褛,狈不堪,在他边有一抹光转不定,像是押解犯人的凶狠兵丁。

青小童躺在地上气喘吁吁,抹去脸上的血水,转头望向那条根脚不明的过江龙,眼眸之中戾气难消,这也不奇怪,在城外大江中作威作福数百年,突然给人揍成一条丧家犬,心之间自然愤恨难平。

崔瀺了个响指,那抹光如燕归巢,飞回他袖中。

看到陈平安有些疑,崔瀺笑道:“先生可曾记得野夫关外,我跟先生嘘拜师礼有多丰厚,就有说到这柄暂时无主的本命飞剑,名为‘秋’,品相不俗,无需太高境界就能驾驭,运转如意。”

崔瀺咧咧嘴,颇为得意,“飞剑的上任主人,曾是一位中土神洲当之无愧的剑仙,是个棋痴,兴许是脑子给门板夹到了,竟然想着改弦易辙,由剑修转入棋道,奈何棋艺不,与我赌命赌了一场,便输给我这把飞剑,不过说到底,他亦是想要破釜沉舟,不愿与这飞剑有任何的藕断丝连。”

陈平安好奇问道:“那么这把‘秋’,林守一能不能用?”

崔瀺一阵牙疼的模样,“先生,可没你这般偏心的,林守一当然能用,可由他来炼化驱使,肯定暴殄天物啊,学生我舍得给先生,万万不舍得给林守一这外人。”

粉裙童和青小童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中土,剑仙,棋道,赌命。

这些词汇串在一起,足够惊世骇俗了。

陈平安环顾四周,看不出异样,准备离开,继续赶LU。

“先生稍等片刻,容我先把道理讲透,也好让先生接下来的返乡之LU,不会因此横生枝节。”崔瀺SI量片刻,又拿出那方原本是伏龙观镇山之宝的砚台,对黄庭这双火蟒水蛇下令道:“速度将真放入其中,我的耐心不太好,我的规矩是事不过二,如果再敢拖延,可别怪我……”

这还没说几个字,崔瀺就杀心四起,只想着干脆一巴掌拍死那青小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毕竟按照龙泉县城的谋划,能够与那条老蛟搭上关系,就已经足够,眼前这火蟒水蛇,道行不高,化蛟都未完成,远远比不得大水府的寒食江水神,说到底它们的捕获,不过是锦上添的小添头而已,一开始是如今方寸物里的宝库开不了,就想着给“自家先生”降伏两个小家伙,哪怕没大用,以后养在边,帮忙看山头,加上骊珠洞天的特殊出,勉可行。

所以他崔瀺还真不在乎它们的死活,如今先生已经是先生,学生已经是学生,崔瀺无比清楚陈平安的格,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认可自己,就是给他一万条火蟒水蛇都没用,如今认可了自己,没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家伙,根本不碍事。

想到这里,崔瀺有些百感交集,跟陈平安交道,说累那是真的心累,感觉比搬动五岳还吃力,但是当自己跨过谋道无形的门槛后,就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竟然能会让大骊师如此老谋深算的人,生出一些……心安。

眼见着光泻出白少年的袖口,那青小童赶忙起,跪地磕头,“恳请仙师饶命,小的愿意给仙师们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虽死不悔!”

在这座芝兰府藏书看遍万卷书的粉裙童,有些耻与为伍的心SI,她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妖怪,嚅嚅喏喏,有些不知所措。

崔瀺懒得跟那水蛇小崽子废话,抬起砚台,“我数三声。”

粉裙童略作犹豫,从眉心窜出一条细**线的火焰小蟒,掠入砚台,然后脸雪白,形摇摇坠。

青小童见状,只得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唠叨着“罢了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见他七窍生烟,最终凝聚为一条比火蟒略粗的乌青小蛇,飞入砚台,一蟒一蛇在砚台蜷缩起来,丝毫不敢动弹。

毕竟砚台边沿,有条老蛟盘踞酣睡,那可是他们这一类妖物的老祖宗,说不定还是隔着十八代那么远的。

崔瀺收起大骊死士半LU送来的砚台,冷笑道:“别不知好歹,不过是受了点约束,就能够借此砥砺境界,换成是别洲蛟龙之属的妖物,若是有你们俩这份机缘摆在面前,早就苦苦哀求得把头磕破。”

自幼就在书这方寸之地长大的粉裙童,作揖感谢。

从来就逍遥散漫、生野惯了的青小童撇撇嘴,不以为然。

崔瀺对此视而不见,玩味笑道:“大骊龙泉县知道吧?骊珠洞天破碎下坠后的那个地方,我家先生是那里的土财主,拥有五座山头,还收藏了不少灵气饱的蛇胆石,这玩意儿,是世间最后一条真龙的灵血凝聚而成,它的价值,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所以这一LU,好生伺候着我家先生。”

粉裙孩眼前一亮,对着陈平安弯腰拜了一拜,脸喜气,“奴婢愿意追随先生。”

青小童更加干脆利,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砰砰作响,“老爷,缺不缺暖被窝的美丫鬟啊,我认识好些,便是修行中人都不乏其人,只要老爷点个头,我这就给老爷掳抢……哦不,是给老爷用八抬大轿请过来。”

陈平安揉了揉额头,瞥了眼崔瀺,难道是物以类聚?怎么尽招惹这些个混不吝的怪胎。反观自己边,宝,李槐和林守一,都很正经。

被老秀才斩断神魂联系之后,崔瀺如今虽然是少年皮囊,而且少年心多,但是眼界、眼光、城府都还在,对于陈平安的心SI,通过这一瞥,崔瀺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无奈,李宝这些孩子哪里就正常了?退一万步说,你陈平安就正常?一个破拳谱的破把,天底下有几个人一心想着先它个一百万次,再来谈其它?

青小童抬起头,“老爷,芝兰府曹虎山还有个幼子,先前在城外江畔负责盯我的梢,境界不高,道行还是不差的,天赋蛮好,还有个仙家府邸做靠山,这会儿估摸着已经跟他爹汇合,若是听之任之,以后少不了麻烦,要不要我……”

小童做了个张大嘴巴一口吃掉的姿势。

崔瀺笑道:“解决掉你们,我的道理才讲一半,接下来你们陪着先生只管出城,我留下来收尾。”

陈平安点了点头,叮嘱道:“别滥杀。”

崔瀺哈哈笑道:“先生发话,学生岂敢不听。”

竹篓微动,陈平安转头望去,那把槐木剑一阵微微摇晃,那个袖珍可爱的童,一LU顺着木剑和背篓,来到陈平安肩头,朝他招手,陈平安心领神会,侧过脑袋,这位一直寄于槐木剑之中的古怪魅,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陈平安认真听完之后,对崔瀺说道:“它告诉我,你如果到了大隋书,要你跟茅小冬说两句话,一句是‘天人相分,化起伪’,一句是‘礼定伦,法至霸’。”

崔瀺轻轻叹息一声,神复杂。

显而易见,一句是老秀才给自己的临别赠言,一句应该是齐静原本希望借陈平安之口,转赠给茅小冬的临终遗言。

崔瀺有些灰心泄气,对陈平安指了指肩头小人儿,“这是骊珠洞天硕果仅存的香火小人,已塑大半,很难得,先生的魄山有座山神庙,那尊山神,还算值得信赖,将来可以把这香火小人,放在那祠庙饲养,以香炉为庐,香火为食。”

站在陈平安肩头上的童犹豫不决,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望向崔瀺,“齐先生还留了句话,但是当时先生说你未必有机会,现在既然你认了陈平安做先生,虽然人还是坏人,但我觉得可以说给你听听看。”

崔瀺愣在当场,心中有些激,缓缓正道:“洗耳恭听。”

穿的香火小人稚声稚气道:“学生问‘蟹六跪而二螯’,作何解?可是笔误?先生答曰,穷秀才囊中羞涩也。”

崔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崔瀺自走向藏书,笑得停不下来,一边走一边擦拭眼角的眼泪,转过头笑道:“先生,我就不送啦。”

崔瀺走入书,在二窗口,望向陈平安的背影,高声喊道:“先生,若是到天大难事,可以折LU去找那位户部老侍郎,就说你是我的先生即可,若是能够违心说你与老秀才,是半个师生关系,就更好了!”

陈平安转头说道:“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崔瀺挥手,喃喃道:“起而行之,你我共勉。”

崔瀺一LU登顶,来到六,登高远眺。

之前之所以不愿登上这一层,不是这里有什么玄机,而是少年心又在作祟,让崔瀺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文圣首徒也好,大骊师也罢,一样是从少年从年少岁月走来的。

崔瀺到了顶,向后倒去,随手将那方古砚放在一旁,全然不顾灰尘沾染白。

他转过头,看着砚台,“既然已经开始做了,不如一鼓作气,将这上古蜀的蛟龙孽种一网尽,全部豢养其中?”

崔瀺望向顶的五彩藻井,雕刻有威严团龙。

跟记忆里的自家书,不太一样,光线昏暗,可没这么漂亮好看的风景。

崔瀺闭上眼睛,有些犯困。

还记得他在年幼时分,天资卓绝,只是心不定,便被寄予厚望的爷爷狠心地“关押”在书顶层的小阁上,搬走梯,三餐用绳索送来食盒,吃喝拉撒都在那么点大的地方解决。

自然还有个马桶,每天都会换,孩子为了反抗,表达自己的愤懑不,经常撕下书页当厕纸,或是折纸为小小的纸鸢飞鸟,从一扇小窗丢出外,乘风而飞,然后每次就会听到爷爷拄着拐杖在阁下边破口大骂。

那个时候,崔瀺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将阁所有书本垒砌起来,站在高高的书堆上头,趴在窗口眺望城外的江水,经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当年崔瀺还不叫崔瀺,而是崔瀺巉,瀺解字作水声,巉则解字作雄山峻岭。

为他取名的爷爷,那会儿当然是希望这个孙子,长大之后道德品行、学问修养兼具名山大川之美,智仁两全,山水皆灵秀,能够成为读书种子,跻君子贤人之列。可是孩子不领,好不容易走下阁后,很快就离开家乡去远游,走出家,走出一洲,最后一直走到了中土神洲,只恨走得还不够远,离那个倔老头越远越好,而且还故意把那个巉字给去掉了,只留下相对喜的瀺字,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始终对外自称崔瀺而已。

哪怕崔瀺重返宝洲,成为大骊师,依旧没有回过一次家乡。

不想回去。

崔瀺睁开眼睛,用袖子抹了把脸,“看什么看,没看过大老爷们伤心啊。”

顶出现一位阴神出窍远游的儒衫老人,正是那条老蛟,老人盯着那方砚台,脸阴沉。

崔瀺没有起,一挥袖子,将砚台拂向老人,“你的三百年修为已经掉,上次的事就算两清了。接下来你不用着急去往龙泉县,帮着抓捕蛟龙之属的残余孽种,不论老幼大小,一并关在砚台,我家先生留了许多品相最佳的蛇胆石,并没带出家乡,也亏得他没带出来,不然以他的子,天晓得会不会当散财童子,早早挥霍殆尽,现在正好,将来可以物尽其用。”

崔瀺坐起,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肩头。

老蛟收起砚台,清楚感知到少年的气象化,心中怒意瞬间烟消云散,转为无奈和钦佩,“师不愧是师。”

崔瀺叹了口气,“从无到三,从三到五,不值得大惊小怪,在这小小宝洲,算是罕见,可要是换成那座中土神洲,你在那边都不用待一千年,短短一百年,你就会发现无数惊才绝的天才,迅猛崛起,然后瞬间陨,甚至会让你目不暇接,到最后,就会发现唯有老而不死、并且老而不朽,才是真正的厉害。”

儒衫老人,紫阳府开山鼻祖和寒食江水神的父亲,名义上黄庭的辞官退隐老侍郎,摇头笑道:“那里就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一经发现,十有八九会被那几个大王朝,抓去剥皮抽筋吧。”

崔瀺依然坐在地上,脸木然说道:“事又有化,大骊京城,有人觉得你担任披云山新书的山长,不能服众,我虽然反对,但是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只让你出任副山主,还未必能坐稳第二把交椅,这是我崔瀺失策在先,所以你如果反悔,我不没有意见。”

老人坦然笑道:“座位靠后的副山主?我看挺好,不用做出林鸟。”

崔瀺转头皱眉道:“现在跟我Ke气,以后再反悔,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老人摇头道:“并非Ke话。”

崔瀺的古怪又显露出来,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讥讽道:“难怪你能活这么久。”

老人对此不以为意,感慨道:“现在只希望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崔瀺站起,无需任何动作,所有灰尘便从白抖飘远,“接下来,劳驾你送我去往大隋。之后你再回来这里,把芝兰府的事做个了断,可以顺便策反了城外那位水神。”

老人脸古怪。

崔瀺走到老人前,笑呵呵道:“咋了,给人骑在脖子上不习惯啊?这有啥不好意SI的,远古时代,神人乘龙,就跟今儿有钱人骑马骑驴差不多,多正常的事。”

儒衫老人泛起苦笑,认命道:“那我在外等你?”

崔瀺点点头,老人影一闪而逝。

这座州城的城头上空,骤然之间风起云涌,大云下垂,几乎要触及书顶部。

城外那尊江水正神化作人,站在水畔,仰头望去,充敬畏。

城隍阁和文武双庙的三尊神祇,亦是如此。

崔瀺脚尖一点,飘向顶窗外,穿过云海,在一条老蛟的头顶,盘膝而坐,老蛟尾巴一摇,风前行。

一位眉心有痣的白少年,如传说中的神灵骑乘天龙。

崔瀺会心一笑,闭上眼睛,双手掐诀,竟是百无聊赖地练习那剑炉立桩了。

近朱者。

城门口那边,陈平安转头望去,天空云海翻滚。

边一左一右跟着书童模样的两个孩子。

那青小童一走出城门,就觉得自个儿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了,大摇大摆道:“老爷,那家伙可是够凶残的。”

粉裙小孩瞥了眼口无遮拦的死敌,她抿紧嘴唇,死不说话。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在青小童的脑袋上,“他是我的学生。”

青小童吓得赶紧跑开。

陈平安继续前行。

这算不算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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