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0316 行路难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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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6 行路难


更新时间:2017年07月06日  作者:衣冠正伦  分类: 历史 | 两晋隋唐 | 衣冠正伦 | 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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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日修禊乃是士庶同乐的大事,因而如今的大江之畔,不有众多民众香草结环、濯水为乐,亦有大量为官者呼朋唤友,于竹上曲水觞,诗赋相和。

庾怿穿一件时服鹤氅,坐在江中小岛一座竹上,伸出手捻住觞杯翼一饮而尽,旋即又将漆器酒杯置于面前水中。看到堂上众贤云集,其乐融融,心中不免伤感,又有几分感慨。伤感之在于,如今他所坐的主席,若是大兄仍在,岂能轮到他恬然之。

至于感慨则在于,往年大兄在世时,对三弟庾条多有薄视。然而如今若非三弟在京口经营的一番局面,他也绝无可能安坐此席之中。

京畿陷,西面诸多人家涌来此。如今在这竹中,单单南北旧姓人家便不下数十。像是颍川荀氏、沛刘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等等,都是中朝以降旧誉隆厚人家。

而以个人名望而论,颍川荀邃乃南渡老人,平原华穆乃是太常华恒族弟,陈郡谢裒曾大尚,吴郡顾众、会稽贺铭俱为江东名士。在这一群人当中,庾怿资历名望都是太浅,原本也不应轮到他坐在主位,但眼下众人都请他坐于此,便是已经表明了对他的认可,承认他代替大兄在时局中的位置。

这一份认可,对于庾怿而言实在太重要了。他以中侍郎而假中事,若是不能获得认可,后果无疑是灾难的。众人对他的认可,便意味着对来日京口行台的认可,只有如此,来日平叛中他才有可能执掌大局。

座中这些人家,多与隐爵有涉。庾怿也明白,这些人之所以肯予他认可,其中相当一部分也是看了庾条的面子。因而再望向三弟庾条,庾怿的神便更加温和。继而又想到让庾条发生翻天覆地化的沈哲子,心不感念更深。

早先庾怿其实也如大兄并时下许多北人一般,对南人不乏警惕。但相对于其他人那些感上的好恶,庾怿又不乏自察之心,明白他们这种警惕其实也只是一种偏见。若是南人真的一意要与侨门为敌,移鼎江东之事绝难做成。换言之,江东局面若想维持下去,绝对不能将南人排斥在时局之外。

在这一点,庾怿跟大兄其实是有分歧的。他深知自家在中朝虽然略具根基名望,但在他们这一支上,其实难称显宗,更不要说与根深叶茂的琅琊王氏相比。若想要获得与琅琊王氏那样在时局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只要靠乡人故旧的支持,南人的支持更加重要。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庾怿并不排斥与沈家的交往。尤其这么多年交下来,原本的功利之心之外,他与沈充也不乏惺惺相惜的认同。所以对于近来喧嚣尘上会稽分州之举,庾怿心中并无排斥,甚至亲自出面去说服那些对此持警惕度的侨门旧姓。

重任骤然加,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庾怿不能再如那些侨门人家一般袖手空谈,他必须要考虑到更实际的问题。会稽分州表面上看是南人的一次突围,但实际上,将事权分割下去反而更有利于中枢平衡局面的操作。尤其沈家乃是他坚定不移的盟友,借此示好于南人,不只有利于平叛,更有利于平叛之后的局势平稳。

而且沈哲子也与庾怿有过深谈,会稽分州只是权宜之计,一方面是为了抓紧一点军权平叛之用,一方面也是给他们争取多一点政治筹码。待到以后局势平稳,他们要进取的是整个扬州,而非简单的江南一隅!

对此,庾怿深以为然。过往这段时间,会稽分州基本上已经在京口达成共识,当然不是如吴人所设想的那样沿太湖南岸一切下,整个吴兴、大半吴郡都要划为新立的东扬州。而是以浙江为线,一LU向南延伸至广州,基本上就是沈充如今都督的范围。

这样一方面可以足吴人立州的要求,一方面还能保证朝廷对三吴大半的直接统辖,可以说是各自让步。

不过相对于会稽分州,庾怿更关注的是京口设立南徐州。一旦平叛事拖延太久,行台久立京口,而京口又是徐州所辖,郗鉴作为徐州刺史,哪怕再如何严防,都难免要被其抢夺一部分中枢事权。而且京口的争潜力同样很大,并不逊于淮北广陵。一旦南徐立州成功,他家与沈家的联合便掌握江东半壁,优势会马上凸显出来。

虽然理是如此,但南徐立州却无异于直接在郗鉴上割肉,虽然如今徐州对于京口辖制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也是分割其事权。对于淮北反应如何,庾怿也拿不准。

虽然眼下宾Ke济济,气氛也是融洽,但想到时下这千头万绪的事,庾怿也实在轻松不起来。

正于席中自忖之际,庾怿忽然听到席中有人哄笑声,待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便见一枚翼觞停在他面前,不免哑然失笑。

时下之修禊不兴丝竹之乐,众人齐聚一堂总要有些雅戏来供消遣,因而便取觞涂以朱,轮到哪一个人便选一份题,或为诗作或为赋文,以供众人品鉴赏阅。庾怿早先在席上已经听到一些佳作,如今轮到了他,自然也不能推脱。

很快便有仆人上前奉上一个雕竹筒,庾怿在其中翻拣片刻出一张卷起的纸,待开一看,神便有几分尴尬。

沛刘耽与庾怿素来亲善,见他这幅神便笑道:“座中素知叔预勤勉于行,不闻清音久矣,不知叔预所得何题,今日可为我等一洗耳目之谜。”

听到这话,庾怿更有几分为难,笑着将那题目传示众人:“若作文赋,我倒可勉力为之。只是这一首旧题《黄鹄曲》,却是让我为难啊,声韵本非所长,辞丽更是只能仰止啊!”

众人听到他这诉苦声,更是哄然大笑。这时候,竹边上一人指着江上一游舫道:“那船上所坐可是沈维周?他家自有吴音传承,又得纪侯声韵之,辞清意挚,乃是后辈翘楚。若有他在场,何题不可破?”

“是啊,快请维周上来!”

庾怿正苦于尴尬难解,闻言后连忙示意庾条下去相请。

沈哲子此时正与家眷在江边垂钓,听到岛上庾条着人呼喊,本不搭理,可是主听到上人要请沈哲子去拟作乐府旧题,当即便兴奋起来,连声催促沈哲子快去。

沈哲子哪不知这小郎最喜看自己出这种风头,但老是抄袭,还要考虑应不应景,他压力也是蛮大的。还来不及推辞,主已经让人将船划至岛上。

无奈下,沈哲子只得吩咐家人们将主送去岛上另一家眷所在,自己则跟庾条登上了竹。

“维周至此,我等可以喑声了。”

待到沈哲子行入进来,众人纷纷起相迎笑语道。

待坐到庾条边,看着剖开竹筒穿堂而过的曲水觞,沈哲子也大约明白了众人在玩什么。既然已经到场,他也不再拘泥,顺手拈出一提来开一看,倒是一乐,那纸上写着的乃是一个乐府旧题《行LU难》。

也是在时下浸得多了,沈哲子也才明白乐府诗的具体含义。像是传承自汉的乐府自然不必再讲,乐府本有固定曲目,但传至今,有的是曲遗失,有的是歌词散佚,后人托以曲新作诗句填充,或是新拟曲,这种风在建安年间达到一个高峰。

像是曹操传后世,耳能详的许多作品,都是托以乐府旧题而作。至于沈哲子老爹沈充所作的《前溪曲》,则属于乐府新曲。再发展到后来,乐府诗已经不再限于能不能入乐,渐渐脱离音乐成为一个立的载体存在,像是唐诗大盛时期的五言、七言,追溯起来,源头都在乐府诗。

简而言之,乐府诗与后世的宋词词牌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格和声韵要更灵活多一些。

《行LU难》便是一个乐府旧题,单单沈哲子所记得的拟作这首旧题的诗人就有袁崧、鲍照、李白、王昌龄等等。然而这些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得意,沈哲子如果照搬他们的诗作,未免有些景不符。

庾条探头看到沈哲子拈到的这一题,也是忍不住抚掌大笑道:“此一题,人或皆可歌,唯维周难言啊!”

说着,他将这一题在席中布出来,继而众人便都意会,纷纷笑起来。行LU难是讲人世艰辛不得意,确是人人都能说道几句。但唯沈哲子,吴中望族出,先帝礼之佳婿,如今更是少年假节,这样的人生简直已经无可剔,还有何难要歌?

想着这首题,沈哲子也不有些为难,若是要慷慨激昂以动人心魄,还不如抽一首旧题《胡无人行》。不过见众人都是兴致盎然望着他,期待他能再有佳作,便也认真SI忖起来。

他于席上徐徐起,凭栏而立,眼望大江沉声道:“君不见大江涌,碧横陈三万里!君不见江上风,澜乍起,俄而浪千尺!我于宇宙如蝼蚁,蚍蜉撼树谈何易?荒冢白骨无人掩,北观故少炊烟。应知霍侯多寂寞,磨甲枕戈望山!弹铗高歌勿笑我,破胆沥肝奉君前。行LU难,行LU难!血中华地,重开两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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