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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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散了朝，又去议事会上议了半日。
徽省雪灾一案，尘埃渐定，牵涉数百官员，今日名册一一过堂，庆王称病没来，太子胡言乱语半日，遭众臣侧目。好不容易到议事结束，太阳已快落山。与几位大臣一同走出议事堂，又相互告别。
太子凑上来：“三弟，去我东宫喝一杯？”他上次调戏了人家侧妃，心中稍有不安，想借着这机会亲近亲近。
秦琰摇头：“谢谢太子，只是府中有事，我得回去。”
“我可难得请你啊，也不赏脸？”太子佯作生气。
“改日吧。”秦琰不想多话。
太子有些不解，我都这么跟你示好了，怎么你就不接受呢？
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一个事，以为自己明白了：“啊，我知道了，你是要赶回府上去安慰你的侍妾吧。”
秦琰皱眉。虽说这就是太子的说话风格，可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不太能接受。
“此言何意？”
太子一手扶着腰间的玉带，一手抠着脸，故作神秘道：“听说，你府上的侍妾……早产了？”
那表情，着实……挺帅的人，怎么就那么猥琐呢？
要不是他是长兄，是太子，秦琰真想转身就走。
太子望望四周无人，凑到秦琰耳边：“三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咱亲兄弟，不见外，要不要我弄点药给你。男用的，女用的，都有……”
秦琰脸都白了：“抱歉，我真的得走了。”
说完，拂袖而去。
太子在后面捂着嘴乐：“嘿嘿，还不好意思。瞧你那张脸，就是个没乐趣的人。”
秦琰走得跟疾风似的，终于到再也望不见太子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舒了一口气，想起太子的言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站在寂静空旷的广场上，望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顿时心里起了些落寞。侍妾昨晚早产，今天已经传遍了皇宫。他的后宅，哪怕平静如湖面，一个微澜也能让人兴奋。
秦琰只觉得自己无处躲藏，无可奈何地被人嚼着各种舌头，甚至还要怀疑他的某种能力。
果然，被人嚼这种舌头是那么难堪。
这时候，他想到了崔海棠。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泪流满面地拽住自己的衣角，恳求自己不要叫大夫，她只想默默地、安静地度过余生。
如果说之前只有怜悯，这一刻，他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她。
远远地，突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人，对着秦琰大叫：“三哥——三哥——”
却是永柔。
“永柔，你这样慌张做什么，让母后瞧见，又得说你。”
永柔脸色煞白：“快回府，三哥，快回府，她们要杖毙海棠姐姐！”
秦琰只觉得一个眩晕，大吼：“什么？”
永柔急得直哭：“母后在皇祖母那里，她们说海棠姐姐害死了三哥的孩子，要杖毙她，你快回去救她，迟了就来不及了！”
秦琰脸色铁青：“我去找皇祖母，这不可能！”
“别找了。没用！”永柔直跺脚，两手推着秦琰，“你快回府，你快回府，皇祖母派的人已经出宫了。刚刚我在寿康宫跟皇祖母和母后理论，我说不可能，海棠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可她们根本不信，还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如果找不到你，我都打算闯出宫去救海棠姐姐啦！”
秦琰掂出了份量，皇太后决定的事，无人可以反抗。
“好，我现在就回去，你在宫里好好呆着，万万不要再落人口实。”
话音未落，人已飞奔出去老远，留下被一阵疾风刮过的永柔，目瞪口呆：“啊，三哥长了四条腿么？跑这么快……”
秦琰跑出宫门，候在门外的随从正要上前迎接，秦琰却从他们身旁掠过，跑到不远处，拽住一个牵着马的仆从：“借你的马一用！”
不由分说，夺过他手里的缰绳，飞身上马。
“哎哎哎，穆王殿下——”那仆从倒也认得他，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却已只见骏马扬起的尘土，见不着人影了。
穆王府的随从机灵，赶紧上前解释，反正，不管这马是哪个王公大臣府上的，反正呆会儿人家出来，用穆王的马车送他回府便是。
此刻的穆王府，正接待着来自宫里的一帮人。
碧云吓得脸如土色，而碧霞扯住门框，犹在作虚弱的挣扎。
“不行，不能带夫人走，夫人没干坏事，夫人是冤枉的！”
宫里的人比府里的人脸更黑，心更硬，几个太监一把扯开碧霞，甩了出去。碧霞摔出去老远，在台阶上磕破了头，顿时血流满面。
田嬷嬷在一旁徒劳地喊：“有话好好说，各位公公，行行好，把事说清楚……”
谁稀得跟她说清楚，太监黑着脸：“让开！”
屋里的海棠都听在心里。她在宫里呆过数年，这些宫里的手段，又如何会比田嬷嬷陌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凭自己一个王府侍妾的身份，要和宫里的人斗，简直以卵击石。
何况，还有六年呢，我的生命，还有六年。
海棠吸一口气，缓缓地走到门口，见太监已跃跃欲试地要冲上来，而薛嬷嬷则在一边冷眼望着。海棠一皱眉：“我自己跟你们走，别伤府里的人。”
碧霞伏在台阶上，起不了身，呜呜地哭：“夫人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海棠抬头望望天空，夕阳已垂到西边，满天的晚霞落下红色的光芒，这天空，竟如此炫丽。
穆王要回来了吗？只有穆王回来，我才有一线生机。
她暗暗地想。
“薛嬷嬷，既是要我去宫里领罪，可否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水缸里搜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薛嬷嬷冷笑：“你自个儿干的好事，还要问别人？”
海棠微微叹气：“我若知道，还做这个戏干什么。横竖我总是进宫等待行刑了，你告诉我，我也知道到时候如何交待。”
薛嬷嬷道：“既是崔夫人定要做这个鬼，奴婢也不妨告诉你。是西域的鬼踩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