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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今夜无雪，便有月。
月照雪峰，雪峰在月光里便显得无比圣洁。
莫干剑宗就在莫干山的雪峰之上，在披着厚厚雪衣的苍松之间。
雪峰如剑，苍松如剑，人，亦如剑。
莫干剑宗之外便是一处极大的剑坪，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棉布衣裳的老人背负着双手，微微仰着头，看着南山道院方向。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长得虽然普通，却极为高挑的女子。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把修长的剑，看起来无锋，却是一把藏锋的剑，她就是夏雨楼。
另一个却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儿，他的个子有些矮，身子骨看上去也有些单薄，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极为锋利，就像出鞘的剑，闪烁间似乎切割了几缕月光，似乎剁碎了几缕星光。
他便是莫干剑宗这一代最小的弟子温柔，莫干山三宝之一的温柔，拆了莫干剑宗护山大阵的温柔，将天衍四剑拆成了整整八十剑的天才少年温柔，一点都不温柔的温柔。
“老师，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夏雨楼伸出一双手，捧起一捧月光，低声的问道。
夏雨楼的老师自然就是莫干剑宗当代宗主曹大先生。
“如果想问，便当问。这和出剑一个道理，想要出剑，便只需出剑。”
“弟子去过光明顶，光明顶的光明神殿里供奉着一尊神灵，据说那就是光明之神。弟子还去过北海禅院，禅院里有庙宇无数，其中最雄伟的一座庙宇里也供奉着一尊塑像，据说那就是佛祖。弟子还听说蚩尤神殿里供奉着蚩尤神像，魔域桃源的冥王殿里供奉着魔族的冥王。”
“弟子想问的是，为何我们莫干剑宗没有供奉的对象呢？是莫干剑宗成立的时间太短？还是……没有可供奉的人？”
曹大先生笑了起来，他缓缓说道：“你还去过空岛，空岛是这个世界最高的神圣地。世间万法出空岛，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你可曾看见空岛有供奉谁？所谓供奉的对象，那至少是一派开山祖师，才当得起无数代人的供奉。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够被各派所供奉，所以空岛没有供奉的人，我们莫干剑宗……也没有。”
“可弟子听说西凉有许多长生庙，里面却供奉着西门映雪。”
曹大先生沉默片刻说道：“他……不一样。”
温柔忽然问道：“我们莫干剑宗的开山祖师莫邪老祖宗，有如此伟大的功绩，当能够受无数弟子的供奉。”
夏雨楼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弟子以为，莫邪老祖宗应该被供奉起来，他是莫干剑宗的创始人，也是莫干剑宗的剑魂，理应受诸弟子的朝拜才对。”
曹大先生依然看着南山方向：“我说过，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够被供奉。活着的人，无法承受那些香火。香火很重，带着供奉之人的一丝念力。香火太多，太旺盛，便非常重，非常人可以承受。因为……念力出于神魂，念力将作用于承受之人的神魂上。常人承受太重的念力，神魂非但无法变得强大，反而会渗透进去无数的杂念，这没有任何好处。”
夏雨楼和温柔却睁大了眼睛，他们没有在意曹大先生对念力的说明，而是惊诧于曹大先生的第一句话。
“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够被供奉”
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就是莫邪老祖宗根本没死！
“老师，莫邪老祖宗……去哪里了？为何从来未曾回来过？”夏雨楼无比期盼的问道。
温柔同样看着曹大先生，很想知道答案。
“莫邪师祖……就在空岛之上。他出自空岛，后又回归空岛，他说这就是叶落，便要归根。你们要好生修炼，莫邪师祖一直在空岛上看着莫干剑宗，也一直看着你们。”
静静坐着青瓦台上有些不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今儿个总是有些不安，总是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母亲或者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霸道攻打上京，难道上京城破了？难道母亲有难？
姐姐在空岛之上，姐夫如今已是空岛的新院长大人，手中握着那么多剑，姐姐自然不会出任何事情，那么只有皇城的母亲了。
她的小脸上写着焦虑，她看着这月光便觉得不是很美丽，于是这月光从银色变为了黑色。
居然是黑色的月光，洒落在雪地里，就连雪似乎也变成了黑色。
叶惜花出现在了静静的身边，心底却无限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通明，真正的光明。
想要光，便有光。
想要黑，就连光也必须变黑！
但静静不能黑，她需要光明，越来越光明。
“不要乱想，唐霸道并未攻破上京。不过，上京出现了一条龙，你姐姐芊芊……和那条龙有些关系。你放心，西门映雪就在她身边，他们就在空岛之上，不会有什么事情。这些都是夜游来信说的，错不了。”
“龙？哪里来的龙？我姐姐和龙……有什么关系？”
静静有些紧张的问道。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想来这两天夜游会再来信，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去想黑暗的东西，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看，这月光本应该是皎洁的，却因为你而变成了黑色。光明圣典你早已读过，当明白其中奥义，以后不可再如此。”
静静点了点头，一念之间，便有明亮月光洒落，于是地上又见皑皑白雪。
银河之上有人行。
带头的是一个身穿一身白衣的女子，她有一双妖艳的眼睛。
她的身后跟着数十个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
他们自那光柱中走来，当走出那光柱之时，却看见了岸！
岸在空中，不知道有多高，有罡风吹起，衣衫便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这便是高处不胜寒。
这里真的有些寒！
岸是河岸，河里有惊涛骇浪，滚滚间不知道流向了何处。
这是一条架在空中的河，这就是银河，银河里流动的不是水，而是灵液。
无穷无尽的灵液，滔滔不绝的灵液，这天地间的灵气之源便是这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银河！
天威皇帝蹲了下来，捧起一捧灵液，贪婪的喝了一口下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品一瓶窖藏千年的琼浆玉液。
“斩落空岛，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
天威皇帝笑了起来，大笑，然后狂笑……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都狂笑起来，除了那个女子，还有一名干枯的老人。
女子艳红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嘲讽，干枯老人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淡淡担忧。
不知道是为这一群人而担忧，还是为空岛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担忧。
计蒙和魔尊也在此行，他们没有狂笑，却露出了微笑。
他们不能吸收灵气，但是现在却找到了人族灵气之源。
如果将这源头断去，人族便从此无法再修炼，灭人族此生可期！
女子走入了黑暗里，这里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这里什么光都没有。
这里所有的光都被遮挡，仿佛从白天突然来到了黑夜。
女子抬起了头，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便是一望无际的平。
这就是空岛的底，与南山下院的花海一样的大，一样的平！
那上面自然就是空岛了。
天威皇帝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他们终于上来了，历经万年的隐忍与磨难，今夜终于来到了银河之上。
他们就要上去了，上空岛去，斩断所有的剑，便斩落了空岛，便斩去了干涉皇权的手，也斩去了数万年的一段传奇。
女子的眼中也有些激动，她咽了一口唾沫，眼中已经一片赤红。
“就是这里了，上去吧，祭出你们手中的剑，为万年之理想而战，为皇族之荣耀而战，也为了开创一个新天地而战！”
女子口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于是有人飞了起来，所有人都飞了起来。
女子就在这一刻再次化龙，一条巨大的青龙出现在银河之上，一对灯笼般大小红艳的眼睛出现在了云层里。
它的龙头已经去了云层之上，它的龙尾依然在空中摆动，它飞上了天空，飞到了空岛之上，便看见了空岛。
西门映雪自然看见了这条龙。
这是他非常熟悉的那条龙！这条龙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伤痕，那是这条龙为他挡了一刀留下的伤痕。
唯一陌生的是这条龙的眼睛，这条龙的眼睛是红色的，不是黑如墨，黑如玉。
这便是另外一道灵魂此刻主宰了龙身，西门映雪不知道是谁，但无论是谁，他都该死！
从华贵妃的信中他知道了一切，却不知道谁有如此神通居然可以以人魂而入龙魂。
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这条龙。
既然不能杀，那就只有困。
花映红挥手，挥手间便有无数石子向那条巨龙飞去，这便是困阵。
巨龙豁然抬头，然后便极为悠长的吐了一口气，就见这天空有雾起，有冰雪从天而降，降于空中却成山。
又是一座冰山，巨大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