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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雁过无痕


更新时间: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贼道三痴  分类: 两晋隋唐 | 历史 | 魏晋 | 名士 | 陈操之 | 琴棋书画 | 贼道三痴 | 上品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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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100130:7天前卷三妙赏三、二人同心

乌衣巷谢府大厅都是全木架构,八根木柱承重,通梁长8,跨度宏大,内部空间高敞。有帷幄相隔,若撤去帷幕,整个大厅可容客上百人。

高高得屋顶上,雨声细碎,这就显得大厅格外得静,座中陈操之顾恺之袁通支法寒诸葛曾范武子太原温林陈留蔡绍还有各自身后得侍从,一个个都屏息凝神,等待围屏后得谢道韫出题良久无声,只看到绘有《会稽东山图》得围屏映出秀欣高挑得身影,发鬓峨峨衣裙婉约,美妙得剪影随着灯光得摇曳而晃动,仿佛要起舞一般,据坐在胡**的谢万在此催促道:“道韫你该出题辩难了。”

围屏后传出柔美萧管得声音:“四叔父稍待,容道韫思索”

做种人闻得谢道韫开口说话,精神都是一振,不自禁的挺起了腰杆。

陈操之在吴郡与谢道韫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但谢道韫为掩饰其女声。都是用那鼻音浓重得洛阳腔说话,现在听到她宛如珠子成串得嗓音,不由得想起以前2次听到谢道韫这样不加掩饰的与他说话是得情景,2次都是爱离别之际,感情流露。显现女儿声态

陈操之目视范武子,这个蓄须肃然,以弘扬儒学为己任得饱学才子端坐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在养胸中浩然之气陈操之刚才听了范武子与支法寒得2场辩难,支法寒学时不凡,辩难起来旁征博引,实非庸手,但在范武子即绵密又锐利得词锋冲击下很快招架不住,败下阵来。这固然是与支法寒选题不当有关,但也可以看出范武子岁玄学对先秦逻辑学得研究甚深,范武子以儒学为基,以严密得名学逻辑为盾,以玄学攻敌之矛,用于辩难的确非常厉害。

陈操之心道:“不过英台兄绝不弱于这个范武子,英台兄思维敏捷辨析锐利对手稍有疏漏就会被她揪住,当初他与徐邈都是深有体会得,所以说英台兄与范武子得这场辩难应是旗鼓相当,之时这次辩难不属于友人之间得交流,而是求婚得门槛,这个诸葛曾容貌才学远不如王凝之王徽之兄弟,会是英台兄不,会是谢道韫得良配嘛?遇到范武子这样强劲得对手,英台兄并无必胜得把握,而一旦输了,又不愿嫁诸葛曾,那家族压力会让英台兄难以承受,英台兄必须胜啊!”

这时,只听围屏后得谢道韫说道:“双方辩难,各有助谈,我独无,岂不是不公”

谢万一愣,心道:“自阿碣去了西府,道韫一直都是独自应对各方辩难,为何今日提起无助谈之事?恩想必是因为这个范武子词锋强劲。道韫有些担忧,诸葛曾算不得俊雅,才质又平庸,若最终道韫琅邪王氏不嫁却嫁给没落得诸葛氏,岂不是让人笑话!只是阿碣不在其余阿峰阿胡俱不善清谈啊”

陈操之听到谢道韫说这话,顿时明白了,心里感着期待得冲动、就听谢道韫道:“钱塘陈郎君是阿碣挚友,啊碣不在此间,道韫想请陈郎君为我助谈,不知陈郎君可愿意?”

陈操之微一躬身:“愿为效劳”

谢道韫似乎笑了笑,又问:“诸葛公子可有异议?”

诸葛曾瞧了陈操之一眼,又看着范武子,范武子不动声色,无可无不可,诸葛曾点头道:“就依谢氏娘子所言,让陈公子为你谈,这样就公允了”

谢万知道谢玄与陈操之得交情不浅,却不知道谢道韫曾易杈而与陈操之在吴郡同学数月,他也阅览过陈操之得《明圣湖论玄集》,果然学识宏富,议论新奇,展演笑道:“操之,请移坐这边,为道韫助谈。”一面命人在围屏左侧置一案一蒲团。

陈操之便坐在围屏边,冉盛也跟着跪坐在小郎君身后,如一尊佛教护法神。

谢万望着体格雄伟得冉盛,赞许得点头,铁如意遥指道:“此子可谓是劲卒”

围屏一侧探出一个婢女得双鬓脑袋,冲陈操之一笑,说了声:“陈郎君”

陈操之微笑点头,认得这时谢道韫得贴身侍婢柳絮。

谢万道:“道韫出题吧”

谢道韫心跳的很快,陈操之就坐在屏风左侧,相距不过一丈,虽然相互看不到,但很有当日在桃林小筑同室清谈得韵味了感觉真好啊。

谢道韫翻开<明圣湖论玄集》唇边带着一抹谑笑,请冷冷得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与陈郎君持此论,请诸葛公子问难。”

诸葛曾好歹是主谈者,不能一言不发,王弼得《老子注》他是熟读得,率尔说道,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地不为兽生刍而禽兽刍。

范武子眉头微皱,诸葛曾早早下结论说是“天地圣人无所爱惜”这虽是王弼得定论,但也容易遭到反驳啊。当下静听不言。看谢道韫与陈操之如何反驳。

围屏后半响无声。谢万奇道:“道韫,何以不应答”

谢道韫道:“不有助谈者吗?”

陈操之哦了一声,说道:“不仁有两,不可不辨,一如论语阳货之“”予之不仁也,或孟子离娄之不仁暴其民,此不仁为凉薄凶残也,其二如素问之不痛不仁,此不仁为麻木痴顽也。前者忍心后者无知天地不仁盖类后者。”

此言一出,举坐哗然,陈操之说天地不仁是无知,这实在是惊世骇俗啊

范武子眉毛轩动,抬眼看着陈操之,这是险论啊,陈操之敢持此险论。要么是无知,要么是自恃才高,这已经不是诸葛曾能辩难得了,现在该他这个助谈者应辩了,范武子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刍狗万物,乃天地无心而不相关,非天地忍心而不怜惜也,王碧云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顾不仁也,并无无知”

陈操之等了一会,围屏后谢道韫一言不发,看来是全来他这个助谈了,便说道:“天地无心亦无知,大风倾舟,飘瓦触额,虽灭顶破额,而行所无事,出非其意也”

范武子问:“敢问陈公子,那么圣人无仁当做何解,圣人亦无知乎?”

陈操之道:“圣人虽圣,亦仁也,仁有心也,其不仁,或由麻木,而多出残忍,以凶暴为乐,圣人与天地合德,克去有心以成无心。消除有情而至无情,化解残暴,全归麻木,其受苦也,常人以为不可堪;其施暴也,常人以为何忍,而圣人均泰然若素,无动于中焉,虽非无知,亦类无知。”

范武子暗暗佩服,当即引经据典,与陈操之激烈辩论

围屏后得谢道韫听而乐从没这样轻松适意过,好比疾风暴雨自有陈操之为她顶蛰,心情好极,脸上笑意不绝。

陈操之与范武子辩论良久,互不能屈,待范武子再次侃侃而谈是,陈操之以指节轻叩小案低声道:“英台兄助我。”

围屏后得谢道韫俨然一笑,恩了一声,待她方才细听双方辩难,已有理屈范武子得计较,等其说罢便道:“庸焗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也乎?所谓仁之非天乎?”这两句话得意思是说圣人师法天地为多事,凡夫不师法天地反得便宜,这是庄子独有得

谢道韫有道:“天地不仁,明事之实然,格物之理也;圣人不仁,示仁之所亦然。治心之教也,至于人与天地合德而成圣,则事愿或相违,心力每不副,此非小女子所知也。

”范武子黯然

谢万击节赞道:“妙哉次论”

陈操之身后得冉盛听的昏昏欲睡。这时听到妙哉二字,赶紧吼了一声“确实妙哉”

声震屋瓦,众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哄堂大笑。

谢万笑道:“再请诸葛公子出题”

诸葛曾问范武子当出何题?范武子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用出题了”

诸葛曾诧异道:“为何”

范武子道:“我一人如何敌得过他2人”

围屏后谢道韫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暗暗欣喜,很有2人同心,其利断金得感觉

诸葛曾面有惭色,瞪了陈操之一眼略坐一会便即告辞

范武子问陈操之:“足下寓所何处,我当来拜访”

陈操之微笑致意:“暂寓顾中丞府上,企盼饭兄莅临指教”

范武子又朝顾恺之一拱手,随诸葛曾离去。级别:闻弦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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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通见诸葛曾沮丧而退,心里自然暗呼痛快,可是陈操之如此善辩,方才却推脱不为他助谈,袁通不免有些不悦,也便告辞。

支法寒笑对陈操之道:“陈檀越辩才无碍,小僧佩服,改日还要法、登门请教。”

顾恺之道:“欢迎,欢迎。”

夜雨初歇太原温琳、陈留蔡歆(xin)、汝南周迥纷纷告辞而去,坐中宾客只剩下陈操之、顾恺之,还有冉盛和顾氏小书童。

谢万与陈操之闲话,问陈操之与谢玄的交往,陈操之自然不会提及祝英台、祝英庭之名,与谢玄在吴郡同学数月,交情日深。

谢万呵呵笑道:”阿遏(E)也是好笑,我们陈郡谢氏是乃北人,何必还要去徐藻那里学习洛生咏?若论洛生咏,徐藻如何比得上我三兄谢安石!

陈操之唯唯。

谢万道:“三年前我就闻钱塘陈操之之名,桓野王乃我好友,在寿春相谈时盛赞其在钱塘枫林渡口遇到的那个吹笛少年,所吹的两支曲子堪称绝妙,让我不胜向往,今夜终于得见当日桓野王赠笛的少年,如今却已长成倾城争睹的美少年,真让人一见心喜啊。”

陈操之道:“桓参军性情中人,偶然相遇,一曲所感,便慨然以柯笛相赠,雅人深致,是人想念,只是不知何时能再见桓参军?”

谢万笑道“桓野王已不是大司马参军了,去年升任淮南太守,而你将去西府,以后见他的机会多有——久闻操之妙解音律,清、请明日携柯笛;来,为我吹奏一曲,如何?”

陈操之点头道:“明日傍晚我携柯笛来打扰万石公清听,夜已深,晚辈告辞了”朝围屏一看,那高挑的身影细腰轻折,似在施礼,听得谢道韫的声音道:“多谢陈郎君助谈。”

陈操之一揖道:“谢道韫娘子大才,无需在下助谈亦可折服范武子。”

谢万道:“不然,范武子精通儒学、复研玄理,曾理屈孙兴公,实在是清淡后起之秀,道韫与之相辩难说必胜,不过有操之助谈,只怕支公来此也不惧。”说到这里,忽想:“道韫辩难无敌,那岂不是说她无人能娶了,现今适龄的高门子弟几乎都来过谢府辩难,却一一落败而去,这可真是一烦恼事,道韫已是双十芳华,再不定下亲事,难免为世人所讥,看来不能由着她性子清淡择婿了。”

谢万送陈操之、顾恺之至厅廊下,再由儿子谢韶代他送客,直至谢府大门。

雨后万籁俱寂,有冷冷月光洒下,抬头看,云散月出,夜空如洗,寒星点点缀满天幕。

陈操之原担心明日是春雨绵绵,陆夫人与陆葳蕤恐怕就无法去蒋陵湖游春了,现在看来,明日应是一个艳阳天。

忽听琴音淙淙自谢府深深庭院中传来,泠泠铮铮,有一种清新之气让人感觉春暖花开,陈操之身形一凝,驻足而听。

谢韶道:“那是我元姊在操琴。”

顾恺之作出思索的神态,说道:“这支曲子好耳熟——对了,这不就是子重的《春常在》曲吗?”

陈操之道:“是《春常在》,我曾将此曲谱赠与幼度史。”

顾恺之顿当即想起祝英台,便问谢韶:“令表兄祝英台一向在何处,怎么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谢韶知道说说谢道韫和谢玄化名游学之事,看了陈操之一眼,含糊其辞道:“祝表兄啊,她回上虞隐居去了。”

顾恺之只三年前在钱唐见过祝英台一次,未见识过祝英台书画和玄辩。当下也没再多问,与陈操之同乘一辆牛车回顾府。

车过秦淮河朱雀桥,这种由十二艘木船铁锁连结、上铺厚板的浮桥悠悠荡漾,沉沉河水映着星月光辉摇曳闪烁,陈操之浮跃的心却安静下来。今夜与谢道韫虽是只闻其声、只见其影,但重逢的喜悦依然真切,隔着围屏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愉悦心境。辩难时配合亦极默契,先由他将范武子的设论慢慢引入不可回旋的死胡同,然后英台兄图穷匕首见,以精彩的庄周机辩让范武子玩言以对。

在吴郡时,陈操之与谢道韫之间进行了多次辩难,但象这样联手与别人辩难却是第一次,感觉温暖而知心,仿佛珠联璧合,只是这样的辩难还能有几回?终生为友,何其难哉!

坐在陈操之身边的顾恺之忽然笑道:“子重,今夜你可是两次阻了谢氏女郎的姻缘了,先是不肯为袁子才助谈,若你为袁通助谈,必可胜诸葛永民与范武子,然后再胜谢氏女郎,如此,陈郡袁氏与谢氏就联姻了;二是为谢氏女郎助谈赢了范武子,让诸葛永民颓丧而去,实在是有趣。”

陈操之道:“我与袁子才无深交,如何便为他助谈!即便我肯为他助谈,也难胜范武子,范武子学识根基深厚,有我不及之处,长康也听到了,那谢氏女郎辩板入理,词锋锐利。凭她一人足可与范武子周旋,无须我相助。”

顾恺之点头道:“说的也是。这谢氏女郎不肯嫁,确实难有人凭才学折服她,除非遇到她不愿施展才学去为难的**,那人就是她的佳偶。”

陈操之笑了笑了,从车窗外看秦淮河流水,说了声:“希望谢氏女郎能遇上。”

顾恺之心思转得快,又想起另外一事,说道:“子重,明日你随我去瓦官寺,拜见长老竺法汰,带上《八部天龙像》请竺法汰一览,看到底画得瓦官寺壁画否?”

陈操之道:“明日我另有事。长康携我《八部天龙像》去见竺长老吧。免得我去使得竺长老想拒绝都不便拒绝。”

顾恺之哈哈大笑:“岂有此理,竺法汰若拒绝那就太乏眼力和见识了,称不得大德高僧,这八部天龙像画上去,必让瓦官寺信众大增。那好,明日我自去瓦官寺。”

二月十五日清晨,陈操之冠履一新。准备去蒋陵湖,小婵将一块玉佩系在他腰间,问小郎君去哪里

陈操之稍一踌躇,说道:“小婵姐姐套我一道去蒋陵湖吧,今日或许能见到陆小娘子。”

小婵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娶陆小娘子过门可是老主母的遗愿啊,这几日她也正替小郎君发愁呢。

陈操之向三兄陈尚说明去意。便命来震驾车,带着冉万盛和小婵经武卫桥出建康城北门,往蒋陵湖而去。

蒋陵湖即玄武湖,在紫金山西麓,距建康城北门十余里,原是一个小湖,名桑泊,其后东吴孙权引水入宫苑后湖,遂成碧波千顷的大湖,因汉化秣陵都尉蒋子文葬于湖畔,故名蒋陵湖,湖泊广大,方圆数十里,景色优美。

仲春季节,春光明媚,昨夜的大雨使得道路泥泞**,路边的树木花草却是被雨水滋润得茁壮茂盛。叶子碧绿肥嫩,**犹带雨珠,望上去分外清新。

在建康城中,陈操之都是乘车,否则又要遭围观,出了北门才踏着高齿木屐下车步行,江南雨**,著木屐行路最是便利。

陈操之眼望东面的紫金山,南北窄而东西长,宛若卧龙,初升的朝阳照在峰顶上,紫金闪耀,有一种高贵气象,堪舆家说建康城虎踞龙盘有帝王气,就是因为这紫金山的缘故。

正行路游春之时,忽听后面有人唤道:“陈檀越~陈檀越~。”

陈操之回头看去,只风直裰芒鞋的支法寒起来了,因赶得急,光头浸出一层细汗,至近前合什施礼道:“小僧一早到顾府访陈檀越,却道陈檀越游湖去了,小僧便起来了,呵呵。”

这个支法寒固然是个有趣的和尚,只是这时候来实在不凑趣,可陈操之也不能赶他走啊,微笑还礼道:“法寒师兄寻我何事?”

支法寒道:“无他事,就是想听听陈檀越关于佛祖拈花、迦叶微笑。迦叶领会到的究竟是什么奥妙法门?小僧苦思冥想数日,愈想愈心乱,还望陈檀越指点迷津。”

支法寒求道心切,执著的很啊,这要是谈论起来,那陈操之也就无法见陆葳蕤了,想了想,指着路边一株杏树说道:“法寒师兄看到树梢在摇动否?”

支法寒点头道:“见到了。”

陈操之问:“树梢因何而动?”

支法寒答道:“因风而动。”

陈操之问:“空间是树动还是风动。树和风真的动了吗?”

支法寒心中惕然,知道陈操之此言大有玄机,不敢草率作答,皱眉。

陈操之道:“若说是风动,那山为何不动?若说是树,若是无风,树又如何得动?万法因缘生。缘起性空,莫非心动乎?”

接连三问,不啻于三声惊雷,炸得支法寒脑袋发懵。

陈操之又道:“这也是我未悟之理,改日还要向尊师支公请教。”

支法寒即道:“我且先回东安寺请吾师解惑。”

陈操之道:“甚好,法寒师兄快去快回,若林公有妙论,也让我一解心头之惑。”

支法寒匆匆合什,掉头便走,一路苦思“树动风动心动”,迎面有车队行来、仆从煊赫,从支法寒身畔行过时,支法寒虽知避让,却毫不挂心,这络绎而过车队仆从在支法寒心里仿佛夜奔朗朗高天、雁过无痕。

“佛门左太冲”支法寒似领悟了某种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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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100130:7天前卷三妙赏五、何方公主?

左民尚书陆纳自妻子张文纨入京后,一直忧心忡忡,京中流言自然是其一,而兄长陆始与外兄张安道的争执,更让陆纳烦恼,又担忧张言纨要去蒋陵湖游春散心,自是赞成,命陆葳蕤陪继母去游玩,而他则急着上朝议事,大司马桓温迁都移民之的奏章惊动朝野、人心忧惧。他身为左民尚书,掌万民户籍、兼知工官之事,若一旦迁都议成。江左流民要北迁,那左民尚书部的一众官吏将忙得焦头烂额。

横塘陆府就靠近建康城北门,卯末辰初,陆夫人与陆小娘子的七、八辆牛车、数雨伞仆从出了陆府,逶迤往蒋陵湖而来。

陆葳蕤的贴身侍婢短锄的阿兄板栗奉命先行,板栗二十岁,忠诚机灵,遇到路旁的农夫村妇,便问可有一个俊美的郎君经过?

俊美的陈操之与雄壮的冉盛实在太引人注目,只要看到过的无不印象深刻,但有那农夫村妇向板栗指点说有位俊美郎君带着一个八尺多高的巨汉、还有一辆牛车刚过去不久,也就一柱香时间。

板栗谢过,快步赶去,然而一直赶到蒋陵湖畔也未看到陈操之的身影。板栗好生奇怪:“这陈郎君是走到哪去了?”细辨泥地上的车辙,昨夜大雨,湖畔泥土**,车辙、蹄印、足迹宛然,然而不是一辆车,瞧那车辙,至少有四辆,而且还是马车,足迹杂沓,约数十人,却是沿湖畔往西去的。

板栗很是诧异:“陈郎君不应该带这么人出来吧?”当即循着车辙一路寻去,要看个究竟。

陈操之脚步健、行路快,来震驾车技术胜过其弟来德,牛车驶得甚快。来到蒋陵湖畔时,大约是正辰时。

冉盛个子高、望得远,指着蒋陵湖西岸大声道:“小郎君,陆小娘子先到了,在那边,四、五里外,有好些人和马车。”、

小婵嗔怪道:“小盛,嗓门小一些,我们又不是聋子。”

冉盛“嘿嘿”一笑,压低真意说:“陆小娘子急着见小郎君呢,比我们还早到。”

小婵道:“操之小郎君先坐到车上来吧。”

陆夫人与陆葳蕤出游,必定随从众多,陈操之便坐到牛车里,来震驾车沿湖岸往西驶去,冉盛骑着他的大白马走在前头。

小婵见陈操之葛袍下摆溅着几点泥迹,便想为小郎君搓掉,陈操之制止道:要搓,一搓就更脏了。双手摊着衣袍下摆看,几点泥迹疏疏点点,不禁想起大写意泼墨画,抬头道:”小婵姐姐,这泥点不是挺好看的吗?“

小婵不瞧泥点、瞧小郎君的修眉朗目,嗯道:“是好看,很好看。”

陈操之淡淡一笑,扭头望着车窗外,春风和煦、春水碧波,蒋陵湖心的小岛葱茏翠绿,一派明媚盎然景象,陈操之不由得想起钱唐的明圣活,蒋陵湖与明圣湖差不多大小,水深应该更胜明圣湖,东吴孙权曾在这里操练水军。

小婵也靠过来,一手攀着车窗看了看碧波大湖,又看看陈操之,问:“小郎君想家了?”

陈操之道:“嗯,我以后是在外面的时日久,在家乡的时日短了,真是很相信宗之、润儿,还有嫂子啊。”

小婵说道:“小郎君是男儿有四方之志嘛,哪里能拘束在家里呢,我是想,待小郎君有了官职,再娶了陆小娘子,是不是把宗之、润儿、幼微娘子都接到建康来?”

陈操之道:“宗之、润儿肯定要出来的,至于嫂子,就不知道她肯不肯出来?”

小婵道:“宗之、润儿都出来了。那幼微娘子多孤单,自然要一起出来。”

陈操之点点头,微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在建康呆不了多少日子,自身不安定,如何接嫂子她们出来!”

小婵道:“小郎君要去西府吧。是不是先和陆小娘子的亲事定了再去?”

在小婵看来,陆小娘子对小郎君一片痴情,而此番与陆夫人同路进京。陆夫人对小郎君十分亲善,小郎君娶陆小娘子不是很有希望了吗!

陈操之摇头微笑,心道:“定亲?有这么容易吗,见一面都这么难!”想着就要再见到三年前华亭平湖的荷叶小舟里那个露足踝给他看的娇美女郎,纵然陈操之笃定从容,也不禁心跳加速,他知道这两年来陆葳蕤为他受了很多委屈,这对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娇女来说可有多么不容易啊,如此深情说报答则亵渎,唯有永不相负而已。

一人一马一牛车,转过一片柳林。右边是大湖,左边是绵延起伏的低矮丘陵,方才远远看到的那些随从车马却又踪影不见。

来震用鞭子指着地上车辙印迹道:“小郎君,陆府的人往这山中去了。”

陈操之觉得有些奇怪,说道:“跟去看看。”

两座小山,中间一条山道,约行两、三里,冉盛喜道:“在这里了,啊,好像不对。”

陈操之从左边车窗望出去,就见小山脚下停着四辆豪华马车,半山腰上一座树封大墓,有几个女子在墓前祭拜。

陈操之立知这绝非陆府的人,即命来震,不料冉盛刚才那一声喊已惊动了山脚下马车边的那些人,便有七、八个大汉赶了过来,武弁装束,腰侧挎刀。

“咦!”一个武弁看着骑大白马的冉盛,奇道:“是你们!”

冉盛也认出这些人就是在这句容歧路口遇到那伙护送车队的武弁,当时差点起了冲突,当即拱手道:“我家小郎君游湖,走错路了,这就回去。”

那武弁狐疑地打量着冉盛和牛车。说道:“且慢,车里是什么人?”

陈操之便打开车稍下车,淡淡道:“钱唐陈操之。”

那武弁显然是听过陈操之的名声,惊讶的上下打量陈操之,心想此人如此俊美,应是江左琾陈操之无疑。问:“汝等跟着我家公主作甚?”

陈操之眉毛一挑,民中讶然:“公主,哪里来的公主?新安公主?”阳光下那只莹白如玉、纤柔美丽的女子的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马车里的女子绝非新安公主。

另一个武弁用肘撞了一下说话的武弁,那武弁便改口道:“汝等跟着我家娘子作甚?哪有这么巧,一次又一次遇到!”

冉盛跳下马背,怒气冲冲就要反驳,陈操之摆摆手,说道:“游湖而已,偶然相逢也是常事,诸位何必如此气势汹汹质问!”转身对来震、冉盛道:“我们走。”

不知何故,这几个武弁对陈操之相当敌视,虽未阻拦,但神情颇不友善,陈操之走出数丈,还听到身后一武弁说道:“听说这个陈操之将往西府。”

回到蒋陵湖畔,正遇到短锄的阿兄板栗赶过来,相互都认得,板栗向陈操之见礼道:“陈郎君,我家夫人还有葳蕤小娘子快到了,请陈郎君到郭璞亭暂候,郭璞亭就在湖的北岸。陈郎君,那我先赶回去禀知葳蕤小娘子了。”说罢,掉头便走。

冉盛对刚才之事很不忿,赶上去问:“板栗哥,那边山中是谁的陵墓?是不是什么王侯?”

板栗扭头朝西山路口望了望,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对了,去年病逝的归义侯好像是埋藏在这里。”

冉盛问:“归义侯是谁,司马皇族的?”

板栗一个家仆,所知有限,又急着赶回去,说道:“我不知,你问陈郎君去。”急急走了。

冉盛牵着马走回来,对陈操之道:“小郎君,板栗说那边葬的是什么归义侯,一个死侯也这般嚣张。路都不让人走了!”

陈操之道:“不管这些,咱们到郭璞亭去。”坐上牛车,心想:“归义侯是谁?祭拜归义侯的女子又是谁?那武弁一下子称呼公主、一下子称呼娘子,真是奇怪!”因陆葳蕤很快就要到来,也无暇再去探究那个仅露一只手就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到底是谁?

蒋陵湖由东向西形状狭长,湖东岸不过三、四里,陈操之乘牛车绕过东岸来到郭璞亭时,就见陆府的车队出现在蒋陵湖南岸,陈操之随命冉盛和来震骑马、驾车暂避,只留小婵在身边。

郭璞亭是个土木结构的六角亭,建在一个高台上,在相对平坦的蒋陵湖北岸显得孤高傲耸,立在高亭上,大湖风景尽览眼底。

陆府车队绕湖岸逶迤而来,在距郭璞亭尚有二里地时车队停下,陆夫人张文纨和陆葳蕤下车,陆夫人轻声道:“蕤儿,看到没有,陈郎君就在那边亭上。”

陆葳蕤眼望北岸高亭,离得远,只看得到亭上隐约有人,但那一定是陈郎君。

陆葳蕤苗条的身子微微颤抖,美丽的眸子渐渐蓄满泪水,睫毛翘起。一眨也不敢眨,三载相思、千日苦恋,多少回梦里为她在左足踝系上红绳的**就在不远处,这是月老的姻缘绳,分系有情人,只要双方都不脱落,虽隔千里万里,终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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