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十章 碧血 (三)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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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碧血 (三)


更新时间: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酒徒  分类: 历史 | 架空历史 | 酒徒 |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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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三卷国难第十章碧血(一)

如果冥冥中真有神的存在,如果神可以在半空中俯览西域大地。就可以看到一道浓浓的血痕,从托克摩克、阿里玛图,沿古丝绸之路,以异常快的速度抹向肃州嘉峪关。沿途大小城市,亦力巴里、孔葛思、纳刺图、昌都刺(今昌吉)、委鲁母(乌鲁木齐)、别失巴里、火州、哈密、沙洲、赤斤,全部被湮没在血痕中,再也不见踪影。曾经繁华的丝绸古道,再看不到商人,再听不见驼铃,半空中,肥大的乌鸦盘旋着,四下寻找被野狗从泥土中翻出来,又遗弃掉的冻成砣的人肉。

兵贵神速,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帖木儿的远征军没携带太多军粮。为了给军队筹集粮草,也为了不在身后留下麻烦,东征大军每克一城,必屠之。除了工匠和少数年青女子之外,身高超过一米者,无一幸免。无论沿途是同一祖先的蒙古人还是其他民族,大漠瘸狼的眼中没人怜悯,真主的惩罚之剑已经出鞘,必须用人血来淬火。如果城主选择了投降,帖木儿会宽恕他,然后带走城里所有能吃的物品,包括农民留的种子,任由整个城市在寒冷的冬日自生自灭。

马屁诗人罗恩缩卷在皮袍子里,混在骆驼队中前行。自从帖木儿娶了晴儿,他被召见的次数就越来越少。那位前夫的人头还悬挂在阿里玛图城墙上的美丽女子,好像已经彻底被帖木儿征服。一路上,献歌,献舞,献策,夺走了帖木儿身边所有弄臣和美女的宠爱。如果将东征大军比做一群苍狼的话,这个名字叫晴儿的女子就是给苍狼插上翅膀的人。她对西域地行的熟悉和对各部族语言的熟悉,大大提高了东征军的前进速度。

罗恩不嫉妒晴儿,甚至他心中暗暗感谢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如果是在西方,他甚至希望能有机会做这个美女的忠实仆人,每天匍匐在她那双美丽的长腿下。罗恩知道自己爱上了晴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集美貌、智慧和毒辣于一身地奇女子。罗恩勋爵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他还要每天在帖木儿面前歌颂杀人狂的赫赫战功,将那些血淋淋的杀戮,用献给上帝的赞美诗一样地曲调来歌颂。这种生活让罗恩透不过气来,实际上,自从东征开始,每向前一步,他的鼻孔里都能多闻到一重血腥。即使在梦中,他也摆脱不了良心的谴责。他看到重重血海间,那一具具不同民族的尸体,老人,妇女,婴儿。而他则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在血海中行走,每一步都踏在尸体上。

那些曾经的美丽城市全部消失了,人类历史上数千年积累起来的文化随着穆斯林的火把付之一炬。丝绸之路。传说中从一千四百多年前就将中国的丝绸、瓷器、纸张和各种技术向西传播的道路;一千四百多年来只在成吉思汗西征时中断过的道路。近二十年更繁华,更富庶。将大明朝更新的珍奇物品和技术向西传播的道路;随着罗恩勋爵的赞美诗,葬身于大爱弥儿足迹下。马屁诗人罗恩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得到救赎,在但要所描述地地狱底层中,是否能给自己留一个位置。还是在底层之下,再挖一层,洗练像自己这样给屠杀喝赞歌的人。

阿里玛图失火那天,罗恩目睹了阿斯古楞(高德勇)公爵突围地全部**。他自问没有阿斯古楞那份勇敢,内心更加负疚之余,对此番东征的结果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在传说和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中,瘸狼帖木儿是个盖世枭雄。这世界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他攻不下的城堡,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国家。然而,这些真主都不敢接受的狂热穆斯林们真能征服大明么,罗恩不敢轻易下结论。他不知道即将到达的国家,有多少阿斯西楞和他麾下武士那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不需要多,全国有一万个,罗恩勋爵可以保证,帖木儿的东征梦将永远破碎在大漠边缘。

越靠近大明边境,罗恩勋爵关于东征即将结束的预感越强烈。沿途诸汗国都是蒙古人所建,按道理他们应该夹道欢迎帖木儿才对。事实却恰恰相反,越靠近大明,当地人的抵抗越强烈,数个蒙古部族面对帖木儿极其仆从的三十余万大军,真的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倒下。

“呯”,前方传来了一声炮响,隐隐约约,不太容易分辩具**置。“呯,呯,呯”,更浓密的火炮声从正前方传来,东进的队伍为之一滞。训练有素的武士立刻整顿衣甲装备,无需号令,各前进部队整齐地从队伍正中间闪出一条可供两匹骆驼对行的道路来。帖木儿帐下的传令兵和各领军将领相对疾驰,旗帜丝毫不乱。

罗恩勋爵内心暗叫一声佩服,自己的故国没有这么多武士,也训练不出这么整齐的军队。他抬起头,用冻得满是裂口的黑手搭凉棚向前方望去,目光越过如林旌旗,天地之间是一条淡紫色的连绵雪线,冬天的日光射在积雪上,绚丽得让人无法逼视。是金山,罗恩凭借这些日子研究地图的经验推断出自己已经跟随东征大军来到了金山(阿尔泰山)西麓。前面那几道不算太高的山梁应该是金山的延伸,越过这几道山梁,则进入了大明定西军控制范围的肃州卫。南下可攻嘉峪关,北上可达居延海。(注:做为西方人,罗恩的地理知识有误。此地应该是祁连山西北向延伸段)。

火炮声渐渐密集,远远听之如闻金鼓。偶尔有一两声沉闷的巨响穿插期间,罗恩勋爵凭借一路上地阅历听出。那是东征军携带的一种重炮。这种一路上累死了无数奴隶的巨无霸,准头不佳,但射程与破坏地威力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帖木儿攻城轻易不用此炮。没想到今天刚与大明接火就用上了。

淡紫色的雪线上空腾起一团团云雾,硝烟的味道逆着风传了过来。传令兵跑动的速度越来越频繁,一会儿,前言队伍让开,东征军队末的几支劲旅冲了上去。罗恩勋爵夹杂在低级的文官队伍中,伸长了脖子观看战况。前方打到什么程度他判断不清楚,距离太远,火铳声嘈嘈切切如雨打芭蕉。罗恩勋爵看不到一个熟悉的将领,也不敢拉下传令兵问个究竟。和那些低级幕僚一样,他只能从通信兵的脸色上,判断敌手地强弱。

“好像对方有些硬。他们埋伏在雪里,前言部队可能吃了点儿小亏”!一声低低的嘀咕从背后传来。罗恩勋爵回头望去,看到几个负责运补给的低级参谋躲在骆驼肚子旁边,正在交流对战局的看法。

“打前锋地是金帐汗国的那帮蠢货。他们太笨。干不了什么活。等咱们的部队上去,一个冲击,对方的防线就该跨了。这地方山不高,雪底下也藏不了多少人”!一个黑脸矮胖子满怀信心,一路上多少仗打下来,还没看到有人能抵挡穆斯林战士潮水般地攻击呢。

“我看未必”,罗恩勋爵跳下骆驼,带着矛盾的心情靠过去,压低声音加入讨论。“你们听听这炮声,一路上什么时候这么激烈过。听。这种炮,好像不是咱们用的火炮”。仿佛给罗恩提供证据般,远处传来密集的炮弹炸裂声,一声接着一声,比当天军火库爆炸都激烈。

几个参谋侧过耳朵仔细听了听,也发觉的情况不太对劲。这炮声实在太剧烈,仿佛有几百门火炮同时射击般。所有人的神情变得凝重,黑脸矮胖子参谋兀自嘴硬,听了一会儿,一厢情愿地下结论,“说不定我们的大炮击中了敌人的炮弹箱子,把他们的炮弹全部引着了呢。这么密集的炮,怎么可能,即使炮手约好了同时打也打不了这么整齐。”

罗恩勋爵不愿意和这个黑胖子争执,这些狂热的家伙对己方实力有股盲目的自信。不光是这些低级参谋,包括帖木儿和他麾下的将军,也对此番东征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罗恩勋爵是外人,为了自身安全他不敢问将军们这份自信从哪里来。爬上骆驼背,冒着刺骨的罡风,放眼向前望去,雪线上已经看不到刚才那种绚丽的阳光,取而代之的是团团白雾和滚滚黑烟。那黑烟中仿佛隐藏着无数撒旦的仆从,冲着罗恩呲牙咧嘴扮着鬼脸。

“罗恩勋爵,罗恩勋爵”,突然传来的呼叫声让沉思中的罗恩一哆嗦,差点儿从骆驼脊背上掉下去。分给他的小奴隶及时地扶住了他的腰,使其避免了一次出丑。定神细看,沿着队伍中间的空地跑来了一匹白色骆驼,骆驼背上的传令兵高举着一个描着新月图案的旗子,边掉转坐骑,边大声喊道:“罗恩勋爵,大爱弥儿命你速速到他的临时大帐,记录这次战役的全部**。”

“是”!罗恩答应一声,接过令旗,跟在传令兵身后向前方冲去。帖木儿生性喜欢炫耀,每临较大战役都要让左右记录下来,编辑成册以供后人瞻仰。罗恩勋爵善歌善颂,是记录武功的最佳人选之一。虽然东征以来,对手和己方实力相差悬殊,但帖木儿在得到爱妾晴儿之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罗恩叫到身边,解释各战用兵的精妙之处。

“看来今天真的遭遇上了大明主力部队,否则大爱弥儿也不会再次想到我”。骆驼背上,罗恩勋爵矛盾的想,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帖木儿的临时指挥大帐搭在一个避风的小山坡下,离前线还很远,但是在这里罗恩已经感到脚下土地的震动。大帐外,几个浑身是血的蒙古武士被捆在石头上。罗恩心中涌出几分不忍,是失利了的先头部队将领,按照帖木儿的脾气,这几个人今天肯定会被砍头。

罗恩勋爵小心翼翼的爬进了帅帐。只见瘸狼帖木儿一身戎装,兴高采烈地站在地图旁。随军参谋七手八脚,不断根据前线送下来的情报在沙盘上标出敌手所在方位和可能兵力部属。美丽的晴儿夫人白纱蒙面。玉雕一样的和托着腮,扶在沙盘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那份没睡醒般地慵懒神态让罗恩勋爵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围着她转。

帖木儿军中向来不准**说话,惟独晴儿夫人是个特例。一路上,她给帖木儿贡献了不少好主意,所以越靠近大明边境,参谋部对她的建议依赖性越强。特别是关于这一带的地形地貌,整个军中没有一个人比晴儿更清楚。

突然,罗恩勋爵听到了一声轻叹。宛如年少时听到圣诗一般,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心。目光几乎不能移动,他看到那个几乎不属于人间的美丽精灵放下托腮的手臂,从身前的盒子里**一条小旗插到沙盘上。

在那一瞬间,罗恩感到自己地血液凝固了。一个画着新月的小旗,代表着一个万人队。而寻附上小旗子插的位置,刚好是金山主脉和西麓延续的交界处,当地人叫巴儿思阔山和马谡山。来时路上罗恩曾经观察过,那里连绵雪线屹立了足足数千年,甭说人,鸟也飞不过去。让一万穆斯林战士去翻此山,无异于让其中五千人去送死。

“那里偏北方向有一段山势比较平缓,夏天时可以翻过。然后穿越一小片沙漠就可以到达居延海。在那里汇集蒙古人,一同沿张掖河南下,可以直接抄嘉峪关地后方。”美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和金山上千年积雪一样冰冷。罗恩勋爵的目光顺着声音所描述方向移动,仿佛看到一支军队掉头向西,穿越马谡山一个大迂回,把眼前的敌军团团包围住。

“好,好一条百里迂回之计”。没等参谋们表态,瘸狼帖木儿第一个为晴儿叫起好来,“纵使本大爱弥儿,也没敢将兵力分得如此远。久闻居延海乃西域粮仓,来人,吹角点将”!

“是”参谋们鱼贯而出,不一会,大帐外传来压抑地号角声。瘸狼帖木儿站在沙盘前,将手中小旗子一个个向马谡山方向插去,一只,两只,三只,整整五只小旗子。边手雷,边对身边的第军师易卜拉欣解释,“一个万人队不够,派五个轻骑万人队从雪线上踏过去,直扑居延海,那里原蒙古人若是不降,就全杀光了,粮草牛羊物资充做军用,足够我军用上一个冬天。若他们肯隆了,就给我直扑嘉峪关,将前面的张将军生擒活捉。此人乃大将之才,操得一手好炮。各国的炮兵操典都参照了他的原创。

听了帖木儿的解释,老狐狸易卜拉欣凝重的面色渐渐展开,嘴角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回头扫了一眼晴儿和罗恩,不阴不阳地说道:“只派一支主力,其余四个万人队派那些金帐汗、白帐汗还有怯失迷儿等国的军团过去,即使大明在居延海边有军队布置,也挡不住五万大军地围攻。到时候,让张正武将军分兵救之亦难,不分兵亦难……”!

够狠,罗恩从桌案上找来纸笑,飞快地记录下帖木儿和易卜拉欣的每一句话。火器战争是和冷兵器战争完全不同地一种最新作战方式。如果帖木儿打赢了此战,也许这些调兵遣将的部属就可以总结成一本兵法,供后人学习。此后千秋万代的领军打仗之人都要称颂帖木儿的名字。罗恩知道自己在为吸血鬼当书记官,但他更知道忤逆帖木儿心思的后果。一边昧着良心记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瞧向晴儿,越是这种内心矛盾时刻,美女的**力对罗恩越大。

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从吹响号角不过十几分钟的间隔,武将们已经到齐了。瘸狼帖木儿掀起毡帘走出去,大声发布命令。

“吐如纥!你带麾下的一个万人队当先锋,马上出发,掉头向北,穿越马谡山,闪击居延海。具体地图从参谋部拿,无论战死多少人,一定把居延海附近给我荡平”!帖木儿的声音在帐蓬内外回荡。

“是”,被唤做吐如纥的突厥族将领上前接过令旗,低头冲进帐蓬,从参谋手中拿过刚画好的地图,转身匆匆离去。

“色拉退、暗都刺、薛超吾、敖勒多尔,你们四个带领麾下万人队配合吐如纥,一切行动听他指挥。不要携带任何火炮,干粮也尽量少带。兵贵神速,如果掉队,你们自己知道真主会怎样惩罚不忠者”!

“是”!几个仆从国将领躬身施礼,跟在吐如纥将军身后远去。冬天翻越雪线,帖木儿没将大家当人看。但他们是仆从国军队,不在二十万嫡系之内。胆敢违抗命令,门口绑着那几个就是榜样。

望着远去的众将,帖木儿欣慰的笑了。他知道易卜拉欣到现在还怀疑晴儿的忠诚,但他喜欢身边放一个蛇蝎美人那份刺激的感觉。况且他认为晴儿这次又给自己出了一个好主意。有一个秘密他没告诉罗恩,也没告诉晴儿,那就是前方抵挡他的张正武将军手中并没有充足的军队,在临洮的秦王朱樉马上就会起兵,从关内给张正武最后一击。

突然,罗恩手中的笑顿了顿,几滴墨汁溅落,将纸上的字迹湮得一片模糊,顾不上擦,他心头痛得一阵阵抽搐。罗恩越过桌角得目光停留在一双美丽的皮靴上,刚才在无意间,细心的罗恩发现心上人晴儿的双足在颤抖,轻微地,以极其难以察觉的幅度在颤抖。

《明酒徒第三卷国难第十章碧血(二)

山顶的寒冰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淡粉色的光芒,那已经不是冬日的积雪,武毅侯张正武清楚地知道山顶的分红色意味着什么。在充满没有生命的枯黄被炮弹炸烂的焦黑的之上的山顶,那抹粉红色的光如同烈火一样,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

那是血,西北儿郎的热血,无数生命倒在山颠,用生命守护着深厚这片沃土。即使倒下,他们的**的热血也要化成寒冰,为入侵者增加一重障碍,为幸存的同胞添上一重防护。

剧烈的火炮声在山间回荡,那是定西军自己开发出来的一种短程火炮。张正武对不同种类火炮射击声音很熟悉,他利用这种新式火炮来弥补士兵人数的不足。此炮以多根炮管用火焊合铜环箍在一起构成,引火的绳索穿过每根炮管。填装虽然极其麻烦,但每次射击,都是几十发炮弹同时飞出。炮弹落地之处,不会留下任何生命,就是连土地也要被如此密集的炮弹掀开一层,露出冰冷的外壳下面肥沃的黄土。

左侧的半山腰上烈焰升腾,碎石,乱木还有积雪随着浓烟飞上了半空。望远镜里,武毅侯张正武看到身披铁甲手持巨盾的穆斯林战士全部趴在了山坡上,待空中的乱石碎木以及同伴的残肢落完,又笨拙地在轻步兵的搀扶下站起来,继续向山顶上爬。仿佛刚才毁灭性的炮击根本没发生过。或者他们根本不畏惧死亡。

炮弹的爆裂声又响起来,非常沉闷。这次是铁木儿方面的重炮,巨大的炮弹将落在定西军阵地上。将一个个防御工事撕得粉碎,硝烟散尽,望远镜里又出现了一排迷彩装。那是在炮击后幸存的战士,他们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端起来火铳。

数点流星拖着长长的烈焰之尾巴越过山梁飞到山底,山沟里,几排正在列队准备发起冲锋的敌军四散奔逃,从天而降的炮火无情地追赶着他们的脚步,将他们送回了河中地区的老家。炮击过后。又有仆从国士兵在马刀地威逼下集结,战战兢兢地聚拢,战战兢兢地分散成组,跟在重装步兵身后。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

右下方的第一道防线再次和贴木儿的军队发生了接触,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从那里传来。张正武掉转望远镜,他看到自己的袍泽握着大砍刀冲进了一伙身穿狼皮袍子的队伍中。几百个敌我双方士兵混战成一团,大砍刀。枪刺,马刀在夕阳的余晖下不时画出一道道耀眼的寒光。看不清楚谁砍倒了谁,看不清楚谁刺中了谁。不断有人从战团中倒下去,从山坡上滚下去,彼此拥抱着从断石上跳进山谷。

几声爆炸从人群中响起,不是炮击,没有哪方军官会不分敌我向混战中地战士发动无差别炮击,是定西军士兵点燃了手雷。望远镜里,张正武看到数团烟云升起,幸存地穆斯林战士跟跄着。转身向山披上跑去。获胜了的震北军士兵点燃手雷丢在他们背后,将逃得慢得士兵炸成碎片。爆豆子般的火铳射击声再次响起。双方又开始对射,几个来不及撤入战壕的定西军战士晃了晃,轰然倒在阵地前。被子弹挂成碎片的大明战旗骄傲地扬着头,在战火与寒风中不屈屹立。

这是一场消耗战,张正武摇头苦笑。除了在几个局部地区贴木儿投入了他造价高昂的重装步兵以外,定西军的正面防线几天来一直承受着仆从国军队的冲击。那些狂热的战士发起冲锋的时候不顾生死,其实他们也的确无法在顾及生死。望远镜里,张正武清楚地看到,山坡下的敌军督战队射出排枪,将临阵退缩的士兵全部射杀在战场下。一波波披着各式铠甲的敌军冲上来,脚下的几块小高地再次重复和先前同样的镜头。火炮覆盖、排枪射击、短兵相接、阵地易手,然后新一波定西军战士从交通坑道中钻出来,舞动着大砍刀将敌军赶下山头。“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在这片山岗上,死亡并不可怕。对于坚守于战场上的西凉男儿,死亡就好像去赶赴一场盛宴,而火铳和炮弹破空声,则是这盛宴上的欢歌。

在冰冷的荒山上,一句句尸体纵横交错地层叠在一起,血,宛如划在大地上的一道道刀痕。一个个青黑色冒着热气的弹坑分布在“刀痕”边缘,破碎的肢体和血肉在冒着黑烟的野火中燃烧,尸体烧焦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该派援军了,张正心放下望远镜,冲着指挥所外边大喊了一声,“朱虎德”!

“有”!一个矮墩墩的西北汉子精神抖擞的袍襟,迷彩服收拾得干净紧绷,连套在迷彩服里面的锁子甲纹理都能隔着一副看出来。

“带着的团子西岭子,把严东溪的人马替下来,让他们修整。老规矩,你们守两天一夜”。张正武伸出大手替朱虎德正了正头上的皮帽子,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告诉弟兄们,背后就是咱们西凉”!

“将军放心,本团就是剩下最后一个男人,贴木儿也别想攻上西岭子”。团长朱虎德握拳敬礼,转身跑了出去。他是个西凉回回,名字本来是“塞典。朱护得”,入西北军后为了方便,自称为朱虎德,时间一久,外人反而弄不清他到底姓朱还是姓朱乎得了。他麾下的士兵也大多是本地的回回或吐蕃人,凶悍异常,是张正武平素舍不得用的一支劲旅。

好汉子,希望你能活到战后。张正武望着朱虎德的背影,内心里替他祈祷。已经没部队可替换了。自己手中这支孤军能守多久,他不知道。张正武只知道眼前这几道山梁是阻挡贴木儿地第一道防线,只有在这里坚守足够长的时间。才能让整个西北有喘息之机会,才能让蓝玉将军有时间摆脱秦王的纠缠,带着定西军其他各部前来接应。

张正武地目光落到沙盘上,这是他最熟悉的土地。二十几年,血站,坚守,建设,坚守。一声中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度渡过。将此地拱手让给异族,任由自己的同胞被屠戮,他做不到。此时的张正武和朱虎德报的心思一样,这支部队中如果还有一个活着的男人。就不会贴木儿的铁蹄踏过这片山区。

“报告将军,三号高地抓住了两个活口,说是有重要情报”。一声报告打断了张正武地思绪。

“带进来”!张正武高兴得吩咐,帖木儿麾下极其**。冲锋被打败后宁愿自杀也不愿不俘虏,这几天交战定西军损失很大,迫切需要知道敌军方面的情报。

几个满身血迹的士兵用绳子拖着两个俘虏走进指挥所,在张正武面前躬身施礼,“报告将军,我们团抓到两个哈密人,他们意愿用重要情报换将军免他们一死。”

“辛苦你们,三号高地的战况怎么样”,张正武端起自己地水杯递到士兵们面前,“先喝口水。暖暖身子”!

“没事儿,来一个咱杀一个。他来两个咱杀一双。”带队的高个子班长接着火盆烤了烤手,又抹了把冻得发紫的脸,笑着说道,“我们团长说了,让您放心,再守三天三夜都没问题。您问问这两个家伙吧,贴木儿好像要玩阴的。”

两个被捆成猪一样地俘虏倒在地上,望着士兵们手中的热水,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高个子班长抬起脚来,照着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俘虏后备狠狠踢了一脚,大声喝道:“说,把你刚才跟我们团长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看看值不值换你活命。你们一路上造了那么多孽,可想过有今天。”

“小的,小的是迫不得已啊。小的不是河中人,是哈密大烟墩火者阿玛头领的手下。小的没屠过城,贴木儿不给我们这些将兵机会”!俘虏军官哭叫道。

“你会说汉语?”张正武迷惑地问。看来这个俘虏提供地情报价值不会太大,贴木儿连仆从国军队都不相信,何况这些降卒。如果不是大烟墩已经靠近大明边境,估计这些士兵连加入东征军的机会都没有。

“小地会说,小的仰慕中原文化,小的汉名叫潘高寿。小的当年到跟随商队到甘州做生意,学过两年汉语。大将军饶命,小的知道的情报,可以全部告诉你。”军官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哭得一塌糊涂。

“熊样?”高个子士兵不屑地骂了一句,又踢了俘虏军官一脚,“有屁快放,我家将军忙着呢!”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是张将军吧,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俘虏军官口才甚好,求饶的同时还不忘记拍张正武马屁。“贴木儿让我们打头阵,就是为了消耗您的实力。火者老爷不想干,但是没办法啊。我们要是不冲,督战队在后边等着呢。我们哪里是跑,回去也要被砍头。只好弃暗投明,对,弃暗投明。小的知道,前两天有几万士兵调头折向西北了,小的私下打听,说是要翻越二道山岔口,从背后偷袭!”

“二道山岔口,”张正武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为贴木儿用兵的神奇,而是为其用兵的大胆。二道山岔口在马谡山与巴儿思阔山交汇处,看上去较劲,却全是断崖。夏天很少有人敢穿越,更何况着寒冷的冬天。山口中的罡风和山崖上的积雪不知要夺走多少人的命。

“将军千万小心,贴木儿不爱惜士兵性命,那帮河中来的穆斯林根本拿命不当回事儿,”俘虏军官潘高寿转眼间就变换了身份,死心塌地的替张正武考虑起来。“军中都说,贴木儿新娶了个妻子。对西凉一带地形熟悉得很,好像,好像是辽蒙联号高老爷的十太太。”

“高老爷的十太太?”张正武又是一口冷气。一个美艳异常的**面孔出现在脑海。点点头,低声对士兵命令,“给潘将军松绑,给他口水喝。”

指挥所里地秦兵拖起潘高寿,揭开了他的绑绳,拉了把椅子在火盆边,顺便从凳子底下找到个炮弹皮做的脏被子倒了些热水,塞在这个卷毛谎言的西域人手里。汉名叫做潘高寿的胡人喝了两口热水。不待张正武发问,聪明地继续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还倒在地上的小俘虏兵也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可惜不会他不会汉语,为自己争取不到喝开水的待遇。

“大伙都说高老爷地十太太在军中。高老爷已经死了。这次贴木儿派了几万人马穿越二道山岔口,估计就是她的主意。贴木儿将沿途能抢得粮食都抢光了,可能是盯上了山那边的蒙古人地牛羊……”惊魂稍定的潘高寿搜肠刮肚,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不倒了出来。也不管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张正武的目光落到居延海方向,凭借多年领军经验,他判断出贴木儿分兵攻击地目标是居延海。晴儿这个蛇蝎心肠的小**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她恨大明朝逼他丈夫出发,想杀光大明百姓为其丈夫报仇么。还是看上了别的什么好处?居延海在嘉峪关北,的确是个获取给养的好选择。可高德勇出西域前,已经出钱和自己一道武装了当地的部分蒙古人。难道晴儿是想……?

挥挥手,张正武让人将两个俘虏安排到山后的俘虏营中仔细审问。潘高寿带来的情报很重要,但张正武没有选择。无论冻死多少人,狂热的穆斯林战士肯定能翻越二道山岔口。对这点他深信不疑。现实正如贴木儿所料,张正武分不出兵来援救。眼下正面战场上压力越来越大。贴木儿有足够的仆从国士兵可以牺牲,每牺牲掉一支仆从国军队,东征军地给养压力就少几分。而张正武自己手中的军队却越打越少,这样消耗下去,用不了三天,他手中已经没士兵可派。

“报告!”又一声响亮地报告打算了张正武的思考,通信兵带着兴奋在帐外大声汇报,“禀将军,老吏部尚书詹征带着镇元堡、顺德堡、马营堡、红崖堡的一千乡勇来了,队伍已经到了山下!”

“我亲自去迎他,”张正武心头一暖,将指挥权交给参谋长,起身出了指挥所。一千兵马虽少,但代表着一地民心。他们的到来,将极大鼓舞前线官兵的士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交通壕里,七十多岁的前吏部尚书詹征一身戎装,住着长缨做拐杖,慢慢爬上山头。山脚下,手持大刀、长矛、火铳的(电脑站手机站)的义勇军和提着饭篮子、推着粮食的百姓整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不止是老吏部尚书詹征,还有别的队伍。夕阳下,更多的人走进山谷,有白发老人,有年青小伙子,穿着西北地区特有的黑面袄,头上**白毛巾,手持各色兵器赶来支援。临时做的大旗迎风招展,打着各地村镇的名字。

“张老弟,老夫来迟了,”山脚下,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大声喊道。他身后,跟的是身着迷彩服的正规军,军容整齐,一入谷,就按番号分散在隐蔽处,随时等待上峰调遣。

“蓝大将军,”张正武惊诧地瞪大眼睛。蓝玉,他来了,更多的兵马涌进山谷。山脚下欢声雷动,压过了山前剧烈的火炮声。前来支援的民团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大将军蓝玉身披火色战袍,带着十几个武将快速走向指挥所。

“大将军,你怎么回来这里,临洮城……?”闻讯从指挥所里冲出来的参谋安光宇大声问道。

“秦王勾结贴木儿,让老夫给宰了。怕你们这边兵不够用,老夫把各地卫所人马和定西军各部全调了过来。正武,包括老夫在内,这十多万人马全交给你指挥。好好打,让贴木儿见识见识咱西凉男儿的手段。”大将军蓝玉笑着说道,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宰了秦王?并了各地卫所人马?十万大军全部交给我指挥?”张正武无法接受如此多好消息。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正发楞间,蓝玉已经走到了他地面前,用宽厚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伙计,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吧。老夫带了你这么多年,你那点花样瞒得了秦王这个窝囊废,能瞒得过老夫么。不说这些,等仗打完了,老夫再找你麻烦?现在战况怎么样,咱们定西军还猎得了这头疯狼吗?”说完,一躬身钻进了指挥所。拿起望远镜,向前山几个高低看去。

“老弟,打狼的事,你。你,你也不跟老爷子我说一声,咋地,嫌我老。老,老不中用了。”前吏部尚书詹征也走了过来,将手中长缨插在冻土上,头上冒着白烟,上气不接下气地指责道:“这,这把老骨头,是,是老了点,但,但给你们筹个粮。募个款,跑跑军需还凑合能用吧!”

“是,是。您老指挥所里坐,指挥所里坐”,张正武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几天几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没想到,整个西北的豪杰此刻全倒了后山。后山的缓坡上,他又看到了老将军张奇、前陕西行都督敛事张温、前怀州将军曹兴才、前龙湾将军李新等一干西北地区退役老将皆身披戎装,带着各地子弟挥手向自己打招呼。

“正武老弟,我们这批老朽就不凑到指挥所里了,你们先忙着。我们几个在各自家族和乡里凑了一个营人马,儿郎们在蓝大将军哪里刚领的火器。一共六个营,算你的后备队,编号仔蓝大将军受理。你什么时候用,我们什么时候上去,立功的时候别忘了大家伙啊”。定西军退役老将张奇代表大伙笑着喊道。

“奉章将军调遣”!山下,无数西凉子弟齐声呐喊。

“谢谢诸位,谢谢诸位”!张正武抱拳施礼,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师父武安国曾经告诉过他,民心不可违,特别是他们开始觉醒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族人在能把他们它在脚下。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张正武伸手抹了一把泪,低头钻进了指挥所。胸中,有一种激昂的情绪感染着他,让他振奋,让他决定重新部署全部兵力,改变原来的全部作战方案。

“正武老弟,西北易帜了,我们大伙打算响应郭璞的《北平宣言,西北从此自治,再不听那个朝廷地号令。我自任了西北总督,老詹他们几个组织了爵士会。无论你支不支持大伙儿,咱们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仗打完”!指挥所内,大将军蓝玉一边看着兵力布置图,一边低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大火早就应该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

“愿奉蓝大将军号令”!张正武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他没想到蓝玉居然在这个关口放弃了与朱家的个人恩怨,带着整个西凉地各路人马来前线抗击贴木儿。蓝玉的智慧能力人所共知,张正武愿意将自己手中人马交给蓝玉统一调遣。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还是你来指挥,我给你当参谋。老张,老曹他们给你打下手。秦王私下里储备了足够的军火,那个西北智圣为了活命,把埋藏地点全告诉咱们了。这些弹药本来是秦王给贴木儿预备的,咱们帮秦王个忙,全招呼到瘸子头上”。蓝玉不容张正武推辞,将前线总指挥位置丢给了他。紧接着指点地图向参谋安光宇问道:“小安子,给我介绍一下,我刚来,不熟悉,这道蓝线是什么意思”?

“是我刚刚获得的情报,贴木儿要派兵偷袭咱们的侧后方。高胖子的十夫人在贴木儿营中,据说已居上全是他给瘸子领的路”?张正武在一旁感激地说道。蓝玉能不在乎职位高祀给自己打下手,自己岂能私藏?

听到高德勇的绰号,大将军蓝玉抬起头,吃惊的问了一句:“你说是晴儿,高胖子身边形影不离地那个西域美女?高胖子死了?”

“是那个蛇蝎美女,贴木儿杀了他的丈夫,她却爬上了贴木儿的床。据俘虏说,一路上她给贴木儿出了很多主意,现在正得宠”!参谋安光宇不屑的说,他是诗书世家,最看不上不能守节的女子。

“怪不得贴木儿的大军来得这么快,原来是晴儿这个小丫头帮忙”。蓝玉抬起头,走到墙壁边挂的大地图前。地图上,一道血线从河中地区,穿越大漠,翻过高山,像一把刀,直至的插向大明。看了一会儿,大将军蓝玉建议道:“张将军,我建议咱们派一部人马过去,再居延海以逸待劳,灭了贴木儿这股奇兵”!

“是,我这就安排”,张正武高兴得答应。此时要兵有兵,要武器有武器,还怕贴木儿分出的这支疲兵做甚。

“尽量别留活口,别让一个人再跑回去”。蓝玉看着地图低声建议,声音中带着些惋惜,“贴木儿的东征路倒头了,只可惜了晴儿,可惜了这个奇女子”!

“这种水性杨花的**,有什么可惜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参谋安光宇不明白蓝玉惋惜什么,带着几分不满说道。

大将军蓝玉摇摇头,用笔指点着贴木儿的行军路线说道:“兵法云,日兴百里者,必折上将军。**,两度分兵。瘸狼贴木儿,我估计他这回来得去不得了。好歌高德勇,高歌晴儿,可惜老夫救不了她”!

蓝玉点点头,像是对安光宇,又像对着所有人解释:“我只是推测,但这种可能性极大。你们看,瘸子要是一步步来,咱们和他的仗还得慢慢打。他这么个赶路法,表面看起来兵贵神速,实际上粮草军械全部甩在了身后。秦王给他预备的军火上又都落到了咱们手里。这时候如果有人在瘸子本来就脆弱的补给线上插一刀,不出半个月,他这三十万大军手里的兵器就全成了烧火棍。到那时,他想撤军,也得看看这西北的冷风和暴雪答不答应。可惜他麾下那些将士,舍命万里前来,全葬送在瘸子的一念之差上”。

真的是晴儿可以而为么?是为了高胖子,还是为了他自己?张正武黯然的想,通过了望口看向战场,外边的天已经快黑了,枪声渐渐稀落。落日的余晖下,远处粉红色的血冰冒着虚幻的彩烟,看上去来似梦似真。七色的反光里,他仿佛看到一个裹在红色火狐狸大裳内的碧眼女子,在硝烟中放声欢歌。

“我心中的哥哥哟,我是你掌中盛开的那朵金莲……”

《明第三卷第十章碧血(三)

一场春雪一场暖。

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战场上的血迹,将世间一切朊脏抹成白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存在过,整个宇宙都是一片苍茫的白。

讨逆左副将军王浩踏在雪地,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对面炮火射程之外就是居庸关,突破了这个关口,他麾下的两师一旅人马就可以冲进怀柔城,在叛贼郭璞的背后插上一刀,夺了怀柔,他就算衣锦还乡了。当年从这里走出去的一个小捕快,如今带着数万人马杀回来了,按朝廷的奖励办法,怀柔城的所有财富、工厂、店铺将通通收归他的名下。

向前踏一步,仅仅一步,自己就可以名扬四海,安乐侯王浩知道自己要做到的这一步轻而易举。对面的自卫军首领孙文宾是个老熟人,部队实力照自己手中这支大半由原安东军组成的队伍相差太远。孙文宾不是林风火,没打过大仗,不会像林风火那样擅长捕捉战机。王浩亦不是李景隆,久经战阵的他知道各部队之间该如何相互照应。

然而王浩却以天气寒冷,山路结冰,强攻损失太大为理由,将自己的部队停留在居庸关外,十数天没前进一步,他怕了,用参谋丁赝与几个野心勃勃的少壮派私下议论,就是临阵怯战。他怕,怕面对怀柔城的父老乡亲,怕炮弹落下去毁了当年自己曾亲手建设过的小城。鸣镝楼、怀柔义学,工人夜校,这么多年来,这些充满温情的建筑一直徘徊在他的梦里梦外。王浩不想亲手毁了它们。

如果自己不是一军统帅就好了,王浩知道那样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加入到北方六省自卫军中,哪怕是阵亡在第一线,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多年建设的成果被别人掠夺。可偏偏他要为麾下这两师一旅的弟兄负责,眼下朝廷五十万大军加强了攻势,北平一带岌岌可危。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将部队带错了方向,手中这几万人性命就是他王浩害的。这个负担,王浩承担不起。

打下自己的怀柔,将那些自己名正言顺拥有股份的产业夺过来,假朝廷之手再赏给自己?荒谬的命运重得让老将王浩无法承受。居庸关外,老将军在雪地上往来徘徊。将积雪踏出一条又一条深沟。

“将军,有人到大营外找你,说是你的老熟人”,近卫策马而来。将一个名片递到王浩手中。名片上没有人名,双面烫金,正面印着消遥山人四个篆字,背面花里胡哨地画了个开元盛世的铜钱,算是主人身份地表示。

是老朋友,王浩点点头,冲侍卫吩咐“军营之中,不好待客,让他回吧。就说王浩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见他”。

侍卫答应一声,领命而去。一柱香功夫,又策马赶了回来,手中依旧是那张名片。为难地对王浩说道:“启禀将军,那个人说他已是垂死之人,不想再管人间之事。只愿和老朋友叙叙旧,在半山腰的报国寺中等你。如果今晚之前不来,他说,他说那你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去,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这么卖命替他说话”!王浩低低的叱责了一声,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奔向护国寺方向。报信的那个侍卫见长官走了,赶紧随同其他几个侍卫追上来,跟在王浩马**后边,红着脸解释道:“王将军,我没收他好处,只是看他可怜,那么大年龄,随时好像要倒下地样子”!

“徐志尘,他会死?进了地狱,也得从阎罗王身上赚出一笔钱来”!王浩冷笑着想。这个阔佬是出过大力的。后来也随着新政的发展赚了不少好处。靠着敏锐地商业嗅觉和误打误撞造出来的绿矾油(硫酸),徐家成了天下第一富豪。虽然前掌门人徐志尘最近被朝廷剥夺了封爵,但徐记票号替国家发行金币多年,在各地都有分号,战争对其造成的损失不算大,远远没到让徐记票号垮掉的地步。

进了寺门,向方丈借了间客房,吩咐侍卫在门外守候,王浩与徐志尘对座饮茶叙旧。六十多岁的徐志尘看上去比安乐侯王浩足足老了二十岁,头发稀稀落落,胡子掉得没剩下几根,端茶的手颤颤巍巍,好几次都将水泼到了外套上。

“老徐,你慢慢喝。这又不是什么好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用得着那么紧张么”。王浩看着徐志尘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觉得可怜,低声安慰道。

“老了,我以为见不到大伙了,没想到阎罗王还留着我这条老命,让我了却一桩当年的心愿。”徐志尘哆哆嗦嗦地抿了口茶,有气无力的说道。放下茶杯,颤抖着双手向身边的包裹里摸去。

这老徐为人虽然奸猾了些,但当年仗义疏财,给怀柔八百乡勇每人建立了一份保险。当年大伙抗击纳哈出之所以奋不顾身,保家卫国固然是其中主要因素,心中没后顾之忧也是一方面原因。作为曾经的怀柔乡勇头目,王浩对徐志尘当年的举动十分佩服,所以才肯前来见他。此时听他说的可怜,心中也觉得难过。低声开解道:“富贵荣华乃过眼烟云,一个虚爵,又不给你俸禄,说你老徐也看不上那仨瓜俩枣的小钱,何必自苦若此。南北方打起来了,你家在北平,朝廷自然要做做样子收了你地爵位。不是没动你的钱庄和票号么?你那么难过个鸟。要不然这么着,你出笔钱,我做你的保举人,再给你捐个爵位。反正朝廷打仗正缺军饷,你在京城中也有分号。”

徐志尘摇摇头。颤抖着手从行囊里掏出几份契约来,加上一张银票,一齐递到王浩手中。边递,边解释到:“王老弟,生生死死我都走过一遭了,还看中那劳什子爵位吗?我这次是专程为你前来,有些事,是我当年做的。我得亲手了结掉它”。

“这是什么东西,老徐,你给我钱干什么”,王浩奇怪地问。目光逐个扫过那几分画了押的契约。在其中一张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手印。是王浩等在安东军中地怀柔当年故人的保险单,当时签署的是,如果其中任何一人阵亡,徐记票号当支付阵亡者家属五百两纹银作为抚恤。

“老徐,你这什么意思,大冬天的你冒着风雪绕路起来,拼着老命不要,就是给我看这几分保险单么”?

回答王浩的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徐志尘老人喘息着,扬着**的脸,惨然一笑,说道:“这是你们安东军中,我能查到的还健在地怀柔乡勇名单。你看看。帮我想想还有谁。如果名字没有出入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说着,从书案上取来纸笔。铺开在王浩面前,“我想请你打个收条,就写上契约已经解除了,我老徐按照当年规矩,赔了你们三倍的利息和违约金”!

“老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变着法儿损我么”!讨逆左副将军王浩一拍桌案站了起来,生气的说道。

“大将军告别发火,我不是损你,我要地是徐记票号的信誉。这钱,我知道你看不上眼,但我徐家当年既然在武侯手里接了这份保险,就得给大家个交待。当年你们打蒙古人,保卫咱怀柔,我老徐抡不动刀,拿不起火铳,出点钱建立个保险,是分内之事。几十年过去了,武侯存在我票号上的保险本金也翻了番,我这有伙计们赶着算出来的帐目,该退还参保人多少钱,都很清楚。但是王大将军,你们几个这份保险,我徐记票号不能做了。我老徐不能看着你们来劫掠乡亲,还在背后给你们撑腰。”徐志尘情绪激动,全身地皮肤都像喝酒一样红了起来,指点有桌子上的保险单,大声说道:“所以我赶过来,找你王大将军退保,本金和利息,我加三倍赔给你们。如果你还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加,但这合同,到今天为止,麻烦大将军给我签个收条,我老徐拿了收条,掉头就走,绝不耽误大将军去屠杀乡亲”。

“老徐,你,你这,你这不是逼我么”?看着摇摇晃晃,随时可以被一阵风给吹倒的徐志尘,在王浩眼中,却像个巨人一般,喘息声压得王浩偷不过气来。扶着徐志尘坐下,自己也坐回了原位,手按额头,**一般说道:“老徐,你也知道,这么多天,我的军队没向怀柔前进一步”。

“可你的炮弹砸过来了,咱当年修的路,建的桥,毁在你王大将军手里了。怀柔子弟,也倒在你阵前了。王大将军,我老徐不是给郭璞他们做说客来的,我只是想完成我一个商人的职责,不给进攻我家乡的人撑腰。你呢,打了这么多年仗,官做得很大,也该想想,当年咱八百壮士为什么拿起火铳”!徐志尘趴在桌案边,边咳嗽,边说。

老将王浩头上也冒出了汗,一边给徐志尘垂背,一边解释“老徐,你听我说,手下几万人呢,要是我自己,我早回怀柔了,拿着火铳和李景隆他们拼命呗,大不了眼睛一闭,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这几万人,我不能将他们向绝路上带”!

“绝路”?徐志尘抬起头,昏黄的老眼盯上了王浩的眼睛,“王大将军,绝路?我看你现在走的才是绝路呢。李景隆兵多,五十万。整个北平府各州县加一块儿也没这么多人马,可当年纳哈出麾下人多不多,不一样让咱怀柔人打了回去?你再想想,打下了北平,士兵们能得到什么,还是草民,命贱得连草都不如,随时可生杀予夺地草民!而推翻了朝廷,大伙能得到什么,平等,无论谁做了江山,都不得不承认的规则,平等!至少皇帝想杀你,他不能随便砍你脑袋。想拿你的钱,他得出等值物品来换,不能说夺就夺了”!

几句话,说得安乐侯王浩心中乒乓乱跳,这些道理有的他明白,有些他一直在想,可眼前……?压低嗓子,王浩说道:“你说得对,你小声点,我的徐老爷,军中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你让我能怎么着”!

“举义!郭大人对你翘首以盼。”徐志尘的话又吓了王浩一哆嗦,“怀柔这边孙文宾当年是你的手下,他可以接应你。你回去问问手下军官,愿意给建议皇帝卖命的多,还是愿意和咱们共同打一份新天地的多”。

“让我想想,老徐,你知道,我是个军人,临阵投敌,嗨”!王浩低声回答。将军的荣誉,故友的情义,故园的草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哪方更重一些。

徐志尘干枯的手又拿出一叠银票来,轻轻地放到王浩手上。“王将军,这是你今年在辽蒙联号应该分到的红利,商路断了,大伙没法给你。汝玉这孩子不肯替你拿,我今天一并给你带来了。何去何从。你慢慢想”!

王浩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叠银票上,耳边又听到徐志尘慢吞吞地说道:“王将军,咱们北方六省打仗,是为了建立起一个对大伙都负责任的朝廷,是为了每一个人的应得的那份权利,而不是荣华富贵。《平等宣言你看了吧,没看,我给你带了一份来,你拿回去慢慢看。我病了一次,也想明白了。咱们的权利,不靠哪个皇帝来赐,靠咱们自己来拼,拼到他不得不给。说实话,即使现在朝廷将我在南方的票号全没收了,打出份合理规则来,不出十年,我徐家一样是天下第一票号。打不出个合理规则,即使我手中钱再多,皇上还不是说拿走就拿走?当年江南沈家怎么败的,不就是皇上一句话么?金口玉言,他找个理由还不简单。就是他不找理由了,那个规则下,谁能把皇上怎么着”?

《明第三卷国难第十章碧血(四)

北风夹杂着雪粒,噼里啪啦打在双层玻璃上。窗外高大的松树挥舞着树技在风中呼号,摇摇晃晃就像做势愈扑的鬼怪。风雪中,旅人迷失了方向,天地间一片苍茫,他们不知道该走向哪一方。哪一方可以给他们心中渴求的那份温暖。

屋子里边的水炉子烧得很热,但晋王朱棡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很迷茫,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内心深处,他对郭璞等人在北平发表的《平等宣言不屑一顾,他身上流淌着皇家血脉,是天生的贵各,怎能和那些做臣子的相提并论。但事实却让他不得不考虑北平的《平等宣言,因为宣言里提出的目标是保护第个人的利益,包括他这个晋王。

先帝朱标对晋王可谓恩重如山,晋王年幼时飞扬跋扈,被人诬告谋反,多亏了朱标在父亲朱元璋面前替他辩解才逃过了一劫。安泰夺位后,为了平衡各方利益,将威北军交给了朱棡,并分了半个山西和整个漠南给他。这分情义不可谓不重,想到这些,晋王朱棡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削番的利刃第一个砍向了北方六省,紧接着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帝王家不讲情义,只要皇帝觉得你的存在对他有威胁,这条理由。足够让你身首异处。

已经不能再观望下去了,晋王朱棡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郭璞发表《平等宣言的时候,他还指望着看看燕王朱棣会不会和郭璞反目。可眼下,朱棣只在报纸上说了一句。“民意即我意”,从此专注于和辽王对峙,再无下文。前几天,鞭子苏策宇的部下突然袭击了密谋造反的蒙古凉王和薛王住所。将两个蒙古王爷的脑袋轻而易举地吹了,然后消失在大漠中。没等朱棡做出任何反应,西北的蓝玉又砍了勾结贴木儿的秦王朱爽脑袋,宣布西北自治。现在晋王最怕的是自己哪能一步走错了。威北军里也冒一个蓝玉出来,且他晋王地人头祭旗。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透体生寒。厚厚的雪狐狸袍子也解脱不了他心中的寒意。手握重兵。有时未必是好事,特别是在你没**量掌握他时。现在晋王朱棡对此深有体会。如果带着手中这支威北军去讨伐贴木儿,他敢保证将士们会齐心协力跟他走。可带着部他打北平,估计其中一半要造反。所以现在威北军大部只能停在宣府,摆出一幅观望的姿态,既不向北平推进。也不南下去触李景隆地霉头。

“王爷,你还下不了决心么”?王府长史林仲达倒了杯热茶,轻轻地放在晋王朱棡的手边。

“要是能下决心就好了。你也知道,天下七军中,咱威北军的实力相对较弱,无论他们哪能一方动起手来,咱们都抵挡不住”。晋王朱棡苦笑一声,幽幽地回答。他是个标准地江南美**,面相上继承了母亲一族的优点而蜀犬吠日避了父亲朱元璋的全部弱点,看上去十分文雅。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神,不知道他王爷身份的人,看了这双眼睛,往往会把他当成一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而不是王爷。

长史林仲达点点头,没有说话。秦王对威北军地实力估计很准确,但从人数上看,这支队伍兵强马壮。但谁都知道威北军中将才零落。当年为了消灭北元帝国,南和林一战折了李陵和数十名青年将领,威北军从此元气大伤。加上后来洪武十七年主帅常茂遇刺,将士们伤心之余,大批退役。导致目前军中骨干大多数没经历过正经战役,真打起仗来,未必能顶得住人家苏策宇的独立师,更甭说和自卫军过招了。

“仲达,你也别老是点头,说说你的建议。你是谋士,这个时候不给我出主意,还把你的主意留到什么时候?等我睡梦中给人家砍了之后啊”?晋王朱棡烦躁地问。林仲达跟了他近二十年,二人脾气很和得来,所以二人之间说话也用不着太客气。

“我倒是建军议您看看这个再说,天下的事,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个”利“字,权衡一下,找对您最有利的那条路,我看弟兄们不会不支持你”!王府长史林仲达一脸莫测高深,不肯将话挑明,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报纸来,推给了晋王朱棡。

“北平春秋?最新的吗”,晋五朱棡迷惑地问,狗头军师那故作高深的笑容让他心里发虚,按照林仲达的指点拿起报纸,在头版上仔细寻找林仲达所说的“利”字。

国人有“雪夜挑灯看禁书”的习俗,内战爆发后,《北平春秋越禁越火,朝廷宣布卖此报者杀头,但各地随处可买到其盗版。晋王辖地本来就与北方六省接,加之晋五本人对报禁一事并不热衷,所以原版的《北平春秋在晋王汉下很好找,很多谋士将其当作北方六省的喉舌,从中分析六省的下一步举措。晋王府长史林仲达推荐晋王看的这张报纸是前天刚发行的,居然穿过讨逆军大将王浩的封锁发到了宣府,里边的猫腻晋王看到报纸上印的日期旋即明白。但让他震惊的却不是王浩与北平私通款曲,而是报纸头版上的一篇文章。关于权利分配设想的文章,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吴思焓,拐带了朱元璋御赐金枪逃跑的那位前大理寺卿。

吴思焓的这片文章表达的是他自己的政治设想,也是基于平等宣言上的政治设想,如果把平等宣言当作北方六省的政治主张和治政原则地话。吴恩焓这篇《分权与制衡刚是具体实瑞郭璞娜些政治主张的办法。并且这些办法,刚好应对了目前纷乱的局势。

吴思焓以其多年的司法经验提出地办法可用六个字来概况,“立宪法规定、分权、制衡”。按吴思焓的观点,“绝对的权力则意味着绝对的腐败”。他以多年地官声经验总结出。一个朝廷,用北平流行话语就是政府,运转起来并不是靠“平等”口号和“施仁政”就可以解决的。政府有它的运转方式,一旦建立。它就会按照最初建军立的模式成百年地运转下去。所以,最初建立的机制合不合理,至关重要。比口号和最终目标还重要,凭借多年的司法经验,吴思焓总结。政府是具体而强大地,而百姓则是松散而弱小的。朝廷可以轻易调动百万大军,而百姓只有赤手空拳。所以。如果制度设计不合理,则任何抱着美好想法的朝廷,都可能走向愿意望子成龙的反面。就像现在的建军文朝廷,吴思焓不否认方孝儒提出的回复周礼是为了迎接儒家所追求地大同时代的到来,但他说为朝廷所做的,却是将百姓们推躺元底深渊。

所以。在平等宣言地所提出的原则下,这个国家需要一个能保护所有人,将所有人利闪最大范围包括在内的法律。曰为宪。用它来保证建立起一个强**的政府同时,百姓利益不被牺牲掉。所谓百姓利益,不是一个抽象的说辞,具体起来,就是每个人的利益,每个人“平等、尊严、财富和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当制订了这样一个律法后,按昭律法建立起来的政府,才会有节制。如果在政府同等地位保护每个人的利益,把每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放到平等地位,《平等宣言里所描述的内容,就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所以,吴思焓建议,内战结束后建立起来的政府,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宪。招集所有参与反对朝廷而宣布自治地区的代表,共同组成一个类似于爵士会那样的机构,每个地区可派两各可以代言地方利益的代表参加,共同制订一个各地都能接受的律法。不设细节,只考虑原则和逻辑上的疏漏。此法建立后,各地具体施政办法不得脱离此律法,反以,此律法是国家最高律法,称之为宪。而宪法制订后,各地可以考虑将各地内部的其他法律的设立权限和治政权限,或者部交给最高政府,或者自我保留。只要不违反宪法,则最高政府不得出面干涉地方自汉。一旦立法权交出,则永远不得收回,所以各地在上交权力时,必须招集地方各流一块考虑清楚,而不是凭借一时头脑发热。

除了地方与最高政府的权力分配外,吴思焓还提议将立法,司法与行政权分开,彼此制约。立法交给由各地代表和爵士等组成的类似古罗马的议会,而司法最高权力在大理寺,行政最高权力归内阁,皇帝负责临督这此权力的实施并在文告上面签字。

对于后边的内容,晋王朱棡不感兴趣,反正谁当皇帝也轮不到他。但对于吴思焓所论述的最高政府与自治地方的权力分配,晋王朱棡非常支持。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此后半个山西和漠南四部所辖万里土地,实际上就归当地百姓所管理,只要不违那个所谓的什么宪,自己这个王爷,不如果举义后就可以自称都督的权力并不比原来的王爷小。并且任务权不归朝廷,而是归地方爵士会的选举。儿孙们能不能继续当都督朱棡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的是,如果自己响应了北平,战争结束后,这个都督自己能当很长时间,并且不必再害怕新皇帝的削番。

朱棡从报纸上抬起头,目光缓缓地看向了王府长史林仲远。而老孤狸林仲达的眼睛刚好看向他,二人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的笑意。风YU

“怪不得沐冕和蓝玉响应得那么积极,原来大家看好的是这一条。朝廷和地方的分权,狗东西,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晋王朱棡笑着骂道,现在他不充利令了,脑门上慢慢有汗水渗出来,一股莫名的兴奋从心底涌出,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连窗外地寒风听起来。也比原来悦耳。

老狐狸林仲达咧了咧嘴巴,笑容依旧高深莫测。“我只是觉得《平等宣言出来了,他们应该拿点实际利益来换取诸侯的支持,没相到他们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大。这样一来。您的权力比原来”关在王府里,不得干涉地方官治政“大得多,也有保障得多。咱们不如打着响应《分权与制衔原刚的旗号出兵,让将来燕王当了皇帝。也不好反悔”!

“对,敲砖钉脚,让他们没办法反悔。咱们也发一个宣言,印到报纸上。说是支持《平等宣言和《分权与制衡原则,让天知道除了燕王和湘王,我晋王也是个开明王爷。”晋王朱棡眉宇间地悒郁一扫而空。“明天一早我就聚集将士们说这个事情,这年头,谁起兵晚了,连自治这杯羹都分不到。”

参与不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分一杯羹。这一年冬末,很多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抱着这个目地宣布了自治。京城内的建文皇帝气得暴跳如雷。一道又一道圣旨催促在前线的李景隆和耿柄文迅速解决掉北平,给各地以威慑。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计逆军主帅李景隆面对着北平孤城。三十余日未能前进一步。非但如此,负责北向迂回,抄新政老巢怀柔的大将王浩临阵倒戈,带着两个师一个旅地计逆军加入了北平保卫都行列,将居庸关到宣府三卫之间让出一大断空白地。拥兵在宣府三卫的威北军借势东下,前锋直抵白羊口,将怀来,延庆、怀柔等地牢牢的护在其羽翼下。

“逆贼”!皇宫内,建文皇帝望着朝廷越来越少的实际控制地愤愤不已。他不知道叔叔们到底在想什么,朱家地江山,能轻易让给他人么。如果皇帝只剩下的签字的权利,那他还能称为皇帝么。

“朱家的江山重要,可我和儿孙们的脑袋更要紧”,大宁城外,大病初愈的燕王朱棣苦笑着想。世事不由人做主,他没有牺牲自己一家,从而挽救整个朱家王朝的觉悟。自从近卫师长张正心陆陆续续将他昏迷后发生地事情告诉了他,朱棣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恨郭璞,恨得牙根痒痒。二十年来,朱棣苦心孤诣将亦师亦友的武安国拒绝在北六省之外,怕的就是手下弟兄们受了武安国地迷惑,动摇了自己在六省的统治。谁料到关键时刻,朝廷逼得郭璞走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走出去就难收回来。朱棣知道自己不能出面反对郭璞,如果在这时候自卫军内部出现不**声音,最后得益的肯定是朝廷。并且朱棣也不知道一旦此时和郭璞翻脸,麾下将领们到底支持郭璞的多些,还是支持自己的多些。郭矮子虽然一直没领过兵,可军中将领几乎都是他的好友,高级将领每人在北平都有产业。共同的利益面前,他这个临时被拥立起来建立新政府的首领,有可能被大伙抛弃。他朱棣只能签字的皇帝权力太小,不在乎权力小的朱家子孙有的是,包括晋王和湘王。

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按现在的局势,朱棣只能接受郭璞等人的推举。在大伙齐心合力推翻建文朝廷后,才能再徐徐图之。按那个出卖过他的妖僧姚广孝的说法是,先出了力,然后在制宪时凭借个人威望最大限度保障皇权,之后在慢慢将分出去的权力收回来。

现在朱棣回想起来当天战场情况,能清晰地推测出有人将自己亲临一线的情报出卖给了李增枝。而那个人最大可能就是姚广孝,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两边计好,无论哪能一边获胜都能捞到好处。但朱棣不想和姚广孝算这个账,他在能下床理事后,亲自交待大伙放弃了对此事的追查,而反责任归结为某种巧合。姚广孝不同于麾下将领,这个贼秃是个游士,既到处出卖自己的智慧,凭借智慧投靠强都的毒蛇。只要你有把握证明自己的强大,就能永远使用他的智慧。而麾下将领不同,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力,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刻。他们会尽量凭借良知做事,面不是肓从。

现在朱棣急需要做的事,是在自卫军中加强自己的威信,从各方面将郭璞的风头压下去。解决大宁守军,加师北平,击溃李景隆,以新政的救命恩人形象重新出现在北平众人面前。这是他在病榻上想到的复辟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步骤更难,更艰辛。但朱棣倔强的告诉自己要坚持,坚持将朱家对这片江山的控制权夺回来传给子孙后代,无论这条路多么难,要流多少人的血。

他是朱元璋的儿子,这是他对家族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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